頭年入冬前種下的小麥,在地裡再次泛起了綠意。
綠油油的麥苗成片的相連在一起,讓人看著是那麼的心曠神怡。
“要保持水渠暢通,水車不夠用,布政使司要第一時間補齊,今年的主要任務就是儘可能多收獲糧食。”劉恒蹲在田埂上,目光柔和的看著眼前的麥田。
糧食是一個勢力是否能夠穩定的基石。
拿下陝西的幾個州府後,原本虎字旗還算充裕的糧食儲備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同樣地處西北,經曆著小冰河時代的摧殘,山西的情況卻比陝西強出很多。
在陝西,不僅百姓的日子已經過不下去了,就連陝西的自耕農和小地主的日子同樣過不下去。
再過一兩年,就算沒有虎字旗插手陝西,陝西自己也會狼煙四起,掀起農民軍的浪潮。
虎字旗這幾年積攢下來儲備糧,大部分都用在了陝西那幾個被虎字旗拿下來的州府身上。
也正因為如此,劉恒斷了拿下陝西全境的想法。
不是虎字旗沒有這個實力,而是沒有那麼多糧食養活陝西所有的百姓,隻能先占領陝西部分州府,回一波血再拿下陝西剩下的州府。
“不至死已經通知各地的農會,並且派出人員去各縣蹲點,再由各縣和各鎮人員派往農會常駐,隻要有任何地方的農田出現問題,做到第一時間發現問題解決問題。”趙宇圖說道。
劉恒伸手摸了摸麥苗泛綠色的細葉,說道:“人員下沉是好事,但也要避免欽差大臣的作風,虎字旗頂多算是一個武裝政權,還算不得一個合格的真正政權,我不希望看到一些剛過上幾天好日子,就開始貪汙腐敗欺壓百姓的事情。”
“主公可是聽說了什麼?”趙宇圖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他不認為劉恒會無的放矢。
劉恒手指從麥苗的葉子上拿開,人從田埂上站了起來,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這才說道:“一起走走。”
說完,他沿著田埂往田地深處走去。
趙宇圖急忙跟了上去。
作為護衛的趙武,帶著幾名護衛跟在他們身後,而其他人全部被攔在了外麵。
光著腳的劉恒沿著田埂越走越深,很快兩隻腳沾滿了泥。
陪同在一旁的趙宇圖腳下的兩隻皮靴更是貼上了一層厚厚的泥巴,走一步都要費很大的力氣,時不時還會腳滑一下。
劉恒回頭看了一眼正一腳深一腳淺奮力前行的趙宇圖,說道:“地裡剛澆了解凍的水,地頭不是太好走。”
“沒事,屬下能走。”趙宇圖笑著回道。
劉恒低頭看了一眼趙宇圖靴子上麵厚厚的泥巴,便繼續往前走下去。
跟在後麵的趙宇圖臉上這才露出一絲苦意,咬著牙緊跟在後麵,不讓自己落下。
又走了一段田埂。
距離地頭的那些人有段距離後,劉恒終於停了下來,而這也讓後麵快要跟不住的趙宇圖偷偷鬆了一口氣。
“走在剛澆了地的田埂上,光著腳都要比穿鞋更好走,尤其你還穿著皮靴,這段路不好走吧?”劉恒笑問道。
趙宇圖麵露苦笑道:“確實難走,要是在往前走下去,屬下怕是就要跟不上了。”
“你是應該沒下過幾次地,就連農活做的也不多吧?”劉恒問道。
趙宇圖點點頭,回答道:“屬下從小讀書,家裡的農活從不讓屬下乾,後來跟了主公,更是沒有機會乾農活。”
“來一根?”劉恒掏出一支卷煙,遞向趙宇圖。
趙宇圖搖搖頭。
劉恒便把煙卷塞進自己嘴裡,掏出火折子點燃前麵的一頭,然後猛吸一口,讓煙絲燒起來。
呼!
吐出吸進肚子裡的煙,他又吐了一口沾在舌尖上的煙絲。
卷煙是工坊製造出來的,方便攜帶和使用,不過,劉恒抽的卷煙並沒有過濾嘴,一個弄不好,煙絲就會沾到嘴裡。
抽了一口煙的劉恒繼續說道:“我小時候吃的是百家飯,經常饑一頓飽一頓,農忙的時候也會幫著村子裡的人侍弄田地,換一口吃食,後來當了兵,日子才好過一點,每天都能吃上飯,可惜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就跟著杜帥去打老奴,沒想到一場慘敗,為了活命,我跟著石雲虎一路逃到了山西。”
說著,他拿起手裡的卷煙用力吸了一口。
他說的都是前身的事情,又或者說是他這一輩子的事情,因為就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兩個人生軌跡,到底哪一個才是虛幻,哪一個才是真實。
“天降大任,必會勞其筋骨一番,主公以前經曆的這些事情,正是因為主公被老天爺看重。”趙宇圖解釋道。
然而,聽到這話的劉恒輕哼了一聲,道:“狗屁被老天爺看重,這天底下比我更慘的人有的是,隻不過他們運氣不好,一直到死都沒有出頭的機會。”
重活一世是他最大的秘密。
若沒有那一世的經曆,恐怕他早就已經變成了一堆白骨,被野狗啃食,起碼在他經曆過的那一世中,沒有虎字旗,更沒有一個從山西崛起地方武裝力量。
趙宇圖很是尷尬。
劉恒的話讓他很難接下去,總不能跟著罵老天爺。
作為讀書人,雖然奉行子不語怪力亂神,對鬼神敬而遠之,可內心中對老天的事情還是十分慎重的。
“趙先生年紀不小了,是時候娶妻了。”劉恒突然說道。
聽到這話的趙宇圖趕忙說道:“已經娶了,孩子都兩歲多了,眼下母子都生活在青城,倒是主公人,身邊該有個人照顧了。”
“過年沒去青城看看嫂子和大侄子?”劉恒問道。
趙宇圖苦笑道:“年前虎字旗拿下了陝西的幾個州府,雖然實行了軍管,可各種物資需要山西這邊提供,屬下這個布政使忙得團團轉,根本抽不出時間去青城見他們娘倆。”
至於讓母子來山西生活的話他並沒有提。
像他這樣的虎字旗高層,成婚後,婆姨和孩子都要留在青城,一方麵是因為山西之前是戰場,明軍隨時有可能反撲,人在山西會有危險。
另一方麵,人在青城,也有作為人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