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口堡守將不相信來犯的是虎字旗的人。
虎字旗大多都是漢人,要過年節,就算要對張家口堡動手也不會挑這樣一個日子,反倒草原上的韃子才不在乎漢人的年節。
“來了,來了,是逆匪,不是韃子,是大同的逆匪。”城頭上守城的兵卒中有眼尖的人大聲叫喊起來。
虎字旗在大同謀反的消息早就傳遍了宣府。
張家口堡守將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剛剛他還說虎字旗的人不可能來襲張家口堡,轉眼就被打了臉。
“將軍,逆賊來者不善,比韃子更難對付。”邊上的副將一臉擔心的說。
韃子犯邊最多隻是劫掠,隻要關閉城門,守軍登上城頭守城,韃子很少會主動攻打張家口堡,一般都會繞過張家口堡在宣府境內搶掠。
待韃子滿載而歸,出關返回草原,張家口堡又可以重新恢複以往的模樣,城中守將不僅不會有過,反而守城有功。
以往張家口堡都是用這種關閉城門守城的辦法應對韃子犯邊。
可虎字旗卻是逆賊,已經攻占了大同全境,如今又出兵來犯張家口堡,稍有理智的人都知道,來犯的逆匪兵馬絕不像韃子那樣,隻為了在宣府搶上一把就走。
“傳令下去,各處烽火台全都點上狼煙。”守將讓自己的親兵去傳令。
張家口堡敵台五十八座,烽火台三十一座,城中守軍一千多人,騾馬四百五頭,擁有宣府鎮唯一的馬市。
一直以來,這裡都是宣府鎮重點防禦區域。
不過,這些都是以前的張家口鎮。
如今朝廷關停了馬市,張家口鎮的馬市早已沒有了萬曆朝時的繁榮,城中守軍更是不足八百,足足少了三分之一。
朝廷又一直在克扣邊軍的糧餉,張家口堡的守軍也隻能領到半餉或者三分之一的餉,頂多保證餓不死,想要吃飽很困難。
那些大肚的騾馬更是沒有糧草養活,剩下的騾馬已經不足以前的一半。
“告訴城頭上的炮手,逆匪一旦靠近,給本將用炮狠狠地打。”張家口堡守將用手指著遠處那些正朝張家口堡靠近的騎兵。
張家口堡作為明軍麵對韃子入寇的第一個駐堡,城頭上放了幾門幾十年前的那種佛朗機炮。
狼煙在張家口堡騰空而起,哪怕四周風很大,也足以讓後麵的軍台和火路墩看到。
宣府這裡的烽火台是用來防備那些來犯邊地的蒙古人,可這一次,用在了虎字旗的身上。
城頭上,擠滿了守城的兵將。
承平很多年的張家口堡,突然麵對大軍來犯,不少兵卒和底層軍官心中緊張,握有兵器的手心都在冒汗。
虎字旗的騎兵統一著裝黑色胸甲,頭戴鐵盔,以騎銃和馬刀作為主要殺敵工具,隻有一部分騎射功夫好的騎兵和後加入的蒙古人才是用騎弓作為殺敵武器。
穿有黑色胸甲的騎兵在靠近張家口堡後,立刻分成兩支隊伍,一左一右從張家口堡兩邊包抄過去。
騎兵包抄了張家口堡不久,一支不足兩萬人的大軍出現在了張家口堡的城門外。
“他娘的,這群逆匪哪裡來的這麼多精兵強將,大同那邊不是有好幾萬嗎?怎麼草原上還有這麼多。”張家口堡守將看著城外黑壓壓一片的大軍,喉結下意識蠕動。
邊上的副將小心翼翼的說道:“將軍,咱們這一仗不好打呀!”
一門門大炮被推到張家口堡的城牆下,黑洞洞的炮口朝向張家口堡的城牆。
整個張家口堡才四門將軍炮,可城外逆匪的炮足足有五六十門。
“不好打也要打,難不成你還指望城外的逆匪主動放棄攻打張家口堡。”張家口堡守將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城外的逆匪已經拉開了陣勢,擺出了將要攻城的模樣。
邊上的副將苦著臉道:“城外幾萬逆匪,城中不過連千人都不到,咱們怕是很難守住張家口堡。”
“守不住也要守,你我沒有選擇,難不成你還想要投匪不成?”張家口堡守將冷冷地看向身邊的副將。
副將說道:“聽說大同的亂匪打退了好幾路官軍,將來未必不能與朝廷畫地而治,咱們張家口堡的情況你我都清楚,守不住的,宣府也沒有援兵派給咱們。”
“閉嘴,再敢蠱惑軍心,小心本將斬了你。”張家口堡守將出言嗬斥,目光中隱隱帶著殺機。
邊上的副將見此情況,隻好閉上嘴巴。
轟!轟!轟!
炮聲突然從城外響起,緊接著守在城牆上的兵將隻覺得腳下一震,有牆磚被城外射過來的炮子撞碎。
“將軍快走,逆賊開炮了。”親兵護著守將就要離開。
張家口堡守將掙脫開自己的親兵,冷聲道:“誰也不許逃,誰敢逃離城牆,本將立斬不赦。”
說完,他揮手一刀砍斷了一名正要從他身邊過去的兵卒。
至於這個兵卒是不是想要趁亂逃下城牆他並不在乎,這個時候他需要殺人立威,攔住其他想要逃離城頭的兵卒。
果然,城頭上的兵卒被震懾住,一時忘記了逃跑。
“都給老子守城去,炮呢,給老子打城外的逆賊。”守將穿著甲胄在城頭上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去找城上的炮手。
能城外逆匪用炮轟擊城內,大軍並沒有靠城牆太近,如此一來,能夠給城外逆賊造成威脅的,隻有城牆上的幾門將軍炮。
轟隆!
一聲沉悶的炸響,城頭上一門將軍炮炸了膛。
城牆上用來守城的將軍炮都是幾十年前的老東西,長久不用,上麵早已鏽跡斑斑,操炮的炮手又緊張,不小心放多了火藥,一下子炸了膛。
“沒用的廢物。”張家口堡守將隻瞥了一眼就不在關注。
“將軍,這裡不能留了,城外逆匪的炮太凶了,還是去城下避一避吧!”
有親兵家丁想要勸說守將去城下。
城外的炮聲不斷,城牆上的守軍時不時有人死在炮擊下,好幾個垛口上麵的磚牆都被轟碎。
城頭上的守軍越打越沒有士氣。
隻剩下挨炮擊,連點有力的回擊都沒有,隻能在城頭上到處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