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琛大教堂。

那個身穿白色運動服的老人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精神矍鑠，雖然蒼老，但是並不傴僂，步伐也明顯比前兩年要變得有力一些了。

蘇耀國來了，和洛麗塔一起。

“蘇爺爺。”洛麗塔站起身來，輕輕喊了一聲。

嗯，她也沒在意這一聲有沒有喊岔了輩兒。

哪怕是黑暗世界的智慧女神，此刻的洛麗塔也是隱隱有些控製不住的激動與緊張。

她不知道這一次的見麵究竟會達成怎樣的結果，也許會天崩地裂，也許會平靜無聲，當然，洛麗塔更希望的是，柯蒂斯族長能夠在蘇耀國的勸說之下，主動現身，去熄滅那已經燃遍亞特蘭蒂斯的熊熊大火。

這是東西方兩個超級大佬的會麵了，是注定要載入史冊的。

現在，這亞琛大教堂，無疑已經成為了世界的隱形中心了，這兩個老人，可能隻要打個響指，就會掀起一場颶風來。

如果把這兩個超級大佬在此地會麵的消息傳出去的話，恐怕不知道多少勢力又有了蠢蠢欲動的心思了。

“洛麗塔，你做得很棒。”蘇耀國進來之後，先給洛麗塔豎了個大拇指，他笑嗬嗬的看著這個絕美的姑娘，也不知道她的心裡麵有沒有覺得這位智慧女神和自己的兒子很般配。

這也幸虧是蘇天清沒來，否則的話，她估計又得送出一串玉鐲子。

“謝謝蘇爺爺，都是我應該做的。”洛麗塔輕聲說道。

說這話的時候，她俏臉微紅。

洛麗塔這二十幾年的人生之中無比成功，她已經完全不需要得到彆人的認可了，但是……蘇耀國的認可和誇獎，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麼多年沒見，沒想到你會在這種時候來找我。”柯蒂斯見到了蘇耀國，明顯非常意外。

他已經猜到對方的來意了。

“你想不到的事情還有很多，就像之前，你不也沒想到亞特蘭蒂斯的戰火會完全失控嗎？”蘇耀國說道。

“我實在沒想到，這次的事情有著驚動你的理由。”柯蒂斯說道：“我以為你這輩子已經不會再跨出華夏一步了。”

“說實話，我也不是專程來到亞琛找你的，最近正巧出來旅遊，看看很久沒見的世界。”蘇耀國淡淡地說道。

出來看一看世界，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反正，在山本恭子前往了乞力馬紮羅山脈之後，蘇老爺子就啟程來到了歐洲。

至於蘇小念同學……嗯，蘇無限和蘇天清專職帶著呢。

堂堂一方大佬，動動手指就能夠讓華夏乃至世界風雲色變的超級掌控者，現如今已然變成了個孩子奴了。

“我們是該多看看世界。”柯蒂斯說道，“因為能睜眼的時間已經不太多了……不過，倒是你，好像身體比以前好了許多。”

在此之前，沒有誰認為蘇耀國還能再活過三年，包括翠鬆山的老樵夫劉和躍在內。

但是，生命科學改變了這一切。

雖然不能徹底阻止衰老，但是卻能夠極大的延緩這個進程。

尤其是對於蘇耀國這樣的寶藏老人，每多活一天，都是整個國家的幸事。

“家庭和諧，所以延年益壽。”蘇耀國若有所指地說了一句，隨後在柯蒂斯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我的家庭不是很和諧。”柯蒂斯說道：“每一個人都想要坐到我的位置上，這和你的不一樣。”

亞特蘭蒂斯就像是個小型王國，這和蘇家大院確實是有一些區彆的。

但是，像蘇家後代這般團結、齊心協力的狀態，在亞特蘭蒂斯的曆史上可幾乎沒有出現過。

蘇耀國搖了搖頭：“但是，你不能在臨死之前搞出這麼大的陣仗來，這不是在推動曆史前進，而是在揠苗助長。”

“我的家族，我最了解。”柯蒂斯的聲音淡淡。

“而你的決定，卻讓亞特蘭蒂斯陷入了無邊的大火。”蘇耀國說道：“這是慘烈的內卷化，這種內卷化發生在亞特蘭蒂斯的身上，讓人唏噓感慨，這是曆史的倒退。”

內卷化，蘇耀國說了這個名詞。

在曆史上，發生了數次比較知名的“內卷化”事件，每一次都是慘烈無比，隻是沒想到，蘇耀國把這次的事情也歸到了內卷化的這一係列之中了。

洛麗塔在一旁聽著，若有所思，眼睛漸漸明亮了起來。

是的，如果把這一次亞特蘭蒂斯的戰火用“內卷化”來概括的話，好像柯蒂斯族長的這些行為也都能解釋的通了。

“相比較這次的破而後立，在我看來，停滯不前和原地不動，就已經是極大的倒退了。”柯蒂斯說道：“而亞特蘭蒂斯，現在正處在這個階段上。”

他要止住這種倒退，所以選擇了一種最慘烈的方式。

“破而後立？”蘇耀國又搖了搖頭：“而曆史上，大部分的‘破’，到最後都‘立’不起來了。”

柯蒂斯繼續說道：“但亞特蘭蒂斯是那個例外。”

蘇耀國聽了，搖了搖頭：“核心子弟死傷這麼多，那麼多的好孩子都喪了命，這或許將是黃金家族從此一蹶不振的開始。”

“我想要逼出那個影子來。”柯蒂斯說著，轉臉看向了蘇耀國：“你應該知道他是誰。”

“我知道，你也知道，但是你不願意承認。”蘇耀國看了看柯蒂斯，平靜的目光之中似乎飽含著強大的穿透力，能夠透過眼睛，直視著對方的內心：“你是個掌控欲望極強的人，你沒法容忍這種變數出現。”

“有那個影子的存在，我永遠都沒法安生，整個黃金家族也是一樣。”柯蒂斯的聲音低沉了一些。

也不知道他此時口中的那個影子，所指的究竟是不是那個在失落聖地中冒充萊諾的家夥。

“所以，這才是你的真實原因嗎？寧願犧牲半數家族成員，也要逼那個影子現身？”蘇耀國說道。

他分析的很透徹的，顯然對這一切都非常了解。

國際上的新聞，抑或是一些軼事，都瞞不過老爺子。

“這是一箭雙雕，在讓亞特蘭蒂斯走向強盛的同時，還能徹底的鏟除那個影子，這本身就是讓家族延續下去的保障。”柯蒂斯歪頭看向了蘇耀國：“你覺得呢？”

“毫無必要。”蘇耀國看著柯蒂斯：“你本質上還是個獨裁者，這一點在多年以來並沒有任何的改變。”

獨裁者？

“你不懂我。”柯蒂斯把臉轉了回去，繼續看向前方的管風琴。

“我懂人性。”蘇耀國的聲音淡淡：“這些年來，你的所作所為，一直都印證了這一點。”

“原來你給了我這麼多的關注？”柯蒂斯笑了起來，似乎是要岔開話題：“這讓我覺得，我們好像要又回到年輕的時光了，那些戰火與硝煙，可真的讓人懷念啊。”

“這才是我來到這裡的主要原因。”蘇耀國眯了眯眼睛：“我來拉你一把。”

“我不需要你來拉我一把。”柯蒂斯收起了笑容：“我沒有犯錯，所以我不會握住任何人伸過來的手。”

“那個戰爭年代，你帶人越過重洋，給了我很多幫助。”蘇耀國看著柯蒂斯：“所以，我把你當朋友。”

我的朋友不多，但你是其中之一。

柯蒂斯的神情微微一怔。

他那看向前方管風琴的目光稍稍地凝滯了一下。

蘇耀國能說出這句話來，似乎讓他也覺得非常意外。

“你自己考慮。”蘇耀國說道：“你以前並不是這樣的人。”

“哪樣的人？”柯蒂斯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微微的沙啞之意。

似乎蘇耀國剛剛的那一句“朋友”，引起了這位族長的心情波動。

洛麗塔在一旁看著此景，也很有些感慨。

或許，等到自己老了的那一天，回想起曾經所經曆的那些歲月崢嶸，同樣會不自覺地給回憶加上一層非常美好的濾鏡吧。

“漸漸失去人性的人。”蘇耀國說完，便站起身來，朝外麵走去

“你要離開了嗎？”柯蒂斯也緊跟著站了起來。

似乎，蘇耀國剛剛的那番話，已經勾起了他的傾訴欲望。

但是，老蘇不想再多說了。

“是的。”

蘇耀國說道：“我該說的已經說完了，所以，剩下的事情，你自己思考便好。”

說完，他繼續邁步要走。

“我其實有一絲後悔。”柯蒂斯開口了。

他確實是後悔了。

“總算說出心裡話了呢。”洛麗塔在心中說道。

她聽了這句話，也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柯蒂斯後悔了，那麼就意味著，他的心靈防線出現了一線缺口，洛麗塔就有了突破防線的機會了。

“那就不要留在這裡了，去做些事情，彌補你的後悔。”蘇耀國頭也不回地說道。

柯蒂斯明顯還不願意邁出那一步。

“彆猶豫了，就算是你現在出現，也同樣沒人會怪你。”蘇耀國說道。

是的，柯蒂斯能找到一百個理由替自己解釋，但是，能不能說服他的內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洛麗塔也說道：“柯蒂斯族長，告辭。”

說著，她快步跟上了蘇耀國。

“不好意思，各位，你們既然進入了亞琛大教堂，那麼，就不能再離開了。”

這時候，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側麵的小門中，正是之前給柯蒂斯端茶的神父。

蘇耀國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問向那個神父，道：“你要強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