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納維斯覺得自己的意識浮浮沉沉,好像海中的無根浮萍,根本找不到一個可供停留的地方。
他不知道什麼地方才是儘頭,也不知道自己還要再這樣飄蕩多久。
與這種飄蕩感覺相伴隨的,則是那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疼痛感——這是一種源自於靈魂深處的疼痛,似乎可以把他的身體與意識一起撕碎。
“我在哪兒?”
“我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
沉沉的黑暗之中,希納維斯的意識發出了這樣的疑問,然而,沒有誰能夠給他帶來正確的答案,也包括他自己。
死亡神殿的死神已經死了,而現在真正的死神距離他也就隻有一步之遙。
希納維斯似乎漸漸的有了更加清晰的意識——他真的要死了,距離那懸崖邊緣已經是越來越近了。
在那個地方,似乎有著一股極為強大的吸力,讓他拚儘全力也無法抵抗。
希納維斯的意識越來越疼痛,那種撕裂感也越來越強,好像用不了多久,他的靈魂和肉體都會在這種極致疼痛的打擊之下,徹徹底底的變成碎片!然後消散在天地之間!
希納維斯的心中有著無數的委屈,無數的怨言,然而卻沒有地方去訴說!
他即將麵對的是無窮無儘的黑暗折磨!
“啊!我不甘心!”希納維斯怒吼道!
然而,這種從靈魂深處的吼聲並不會給他帶來任何現狀的改變,他覺得自己的身軀還在不斷的被那股讓人感覺到恐懼的吸力朝著懸崖邊緣拉扯而去!
而從外表上看,希納維斯還是躺在一片肅殺的坦克墳場邊緣,在他的旁邊,有著一個側翻的裝甲車,還有著一個幾乎融化在夜色裡的黑影。
…………
那個黑影自夜色之中緩緩浮現之後,便悄然無聲的來到了希納維斯的身邊,他的腳步很輕,甚至隻在因被轟炸而布滿了細細塵土的地麵上留下極淺極淺的腳印,如果不仔細觀察的話,根本無法發現。
這就像是個孤魂野鬼,遊蕩在天地之間,沒有來處,沒有歸宿。
他活著,他來過,卻又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你不僅看不到他的腳步,甚至,你聽不到他的呼吸聲,感覺不到他的身上有著正常生命體該有的波動。
他站在夜色裡,似乎本就該屬於這片夜色。
如果仔細觀察的話,你可以看到他,但是卻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這是一種極致的矛盾感,可是,偏偏在這個人的身上又會讓人覺得和諧無比。
他似乎存在著,又不存在著,相信……每個人看到他之後,都會冒出這種感覺。
然而,在過去的那些年裡麵,他並沒有被人看到太多次。而且,那些曾經看到過他的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嗯,絕大部分都是當場死亡,當然,不否認有個彆人能夠活很久,但是這來源於他的“恩賜”。
這個黑影並不會給人帶來恐懼感,但是,凡是看到他的人,也不會感覺到有任何的開心……當然,這也隻是第一印象,如果多觀察一番,那種恐懼感便會持續增強,這原因很簡單,因為——未知。
人類對於未知的人或者事物,總會恐懼,因為普通人幾乎無法判斷站在你麵前的這個黑影究竟是人還是鬼。
這個黑影在來到希納維斯身邊的之後,並沒有立即做出任何動作,不管是幫助對方,還是補上一刀,都沒有。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也沒管遠處那些正在朝著這個方向搜索而來的雇傭兵們。
槍聲零零星星的響起來,那是莫倫斯軍事資源公司的雇傭兵們在對沒死的敵人補著槍。
而這些槍聲,仍舊沒有讓那黑影的身上冒起一絲的生命波動。
盯著希納維斯看了足足兩分鐘,這個黑影終於發出了一句沙啞的不似人腔的聲音:“日漸敗落的生命神殿……有我想要的東西,我等了二十多年了……也不人不鬼的二十多年了。”
就在這個時候,那看似晴朗的夜空忽然打了一聲驚雷。
這大概就相當於晴天霹靂的感覺了。
“我討厭雷聲,更討厭雷雨之夜,這會激起我一些不太愉快的回憶。”說著,他伸出了一隻手。
…………
希納維斯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他做了某個天神很多年的影子,等著他老去,等著他生病,等著他死亡。
他是那個人的影子,他不能正麵與之抗衡,所以隻能等。
等了那麼多年,希納維斯終於等來了自己想要的結果,終於可以成功的為對方送終了,可是,屁股底下的位置還沒捂熱呢,還沒能找到自己的新封號呢,還沒能洋洋得意的去麵對黑暗世界的所有天神呢,他就要隕落了?
就算是真的下到了地獄,希納維斯也會悔恨交加——為什麼,為什麼自己要來非洲對付阿波羅?
一個準天神級人物,還沒向全世界散發出他的光彩來,就被B-52這種老掉牙的轟炸機用地毯式轟炸給炸死了?
希納維斯的意識還在不斷的向著懸崖邊緣滑落著,他用儘各種辦法來阻擋這種滑落的趨勢,然而卻做不到,眼看著……眼看著他的半個身體已經被那一股恐怖的吸力拉扯到懸崖外麵的時候……這千鈞一發之際,好似自虛空之中有一隻手忽然伸了出來,抓住了他的身體,然後輕而易舉的戰勝了那一股恐怖的吸力,將希納維斯的身體拉了回來。
他差一點點就死了,就差一點。
確切的說……希納維斯死了一半,然後被那隻手的主人給阻止了。
他的死亡過程被人為的打斷了,也就暫時的活了下來……至於能活多久,可能已經不是由希納維斯自己說了算了。
…………
“噝……”
希納維斯好像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是清晰的痛感。
這痛感很尖銳,和身體各處骨頭斷裂的疼痛感覺截然不同。
他感覺到意識漸漸的回歸到了自己的體內,終於有能力睜開眼睛了。
於是,他看到了這片夜色,也看到了那幾乎已經融進夜色裡麵的黑影。
那個黑影正伸出一隻手,放在了希納維斯的胳膊上,那一點清晰而銳利的痛感正是由此而來。
不,確切的說,是這黑影的手中握著一個針筒,這針筒已經準確無誤的紮在了希納維斯的胳膊靜脈中了。
希納維斯並不知道這個黑影給自己注射的是什麼藥劑,但是,隨著這藥劑的緩緩注入,他明顯變得越來越清醒了。
哪怕是暫時的回光返照,這種清醒的狀態也已經是堪稱奇跡了。
希納維斯不知道這個黑影是誰,他也沒想著要去反抗,因為在目前這種狀態下,他連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反抗這個未知的神秘黑影,無異於癡人說夢。
給希納維斯打完了針,這個黑影的手便收了回去,他的兩隻手做出了合十的動作,把針筒夾在了手掌間,隨後輕輕的一按……
這玻璃針筒便化為了數不清的玻璃碎屑,紛紛揚揚地落下,落在了那戰場的浮塵之上,再也難以尋覓到蹤跡。
而這黑影的手中,隻剩下那一個金屬針頭了。
他用食指和拇指分彆捏著針頭的兩端,然後這細長的針頭直接被捏扁,扭曲變形的幾乎完全看不出本來的麵目了。
那尖銳的針頭,根本沒有對他的手部皮膚形成任何的威脅!甚至連皮膚的角質層都沒能穿破!
希納維斯現在無比的清醒,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回光返照,但是,身體各處那清晰的痛感,一直在提醒著他……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看著剛剛那個黑影雙手夾碎針筒的動作,希納維斯的眼底閃現出了駭然之色。
他其實也算得上是高手了,對於那些比他還要厲害的人多少有些了解,可是,希納維斯卻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強悍到這種地步。
他剛剛距離那麼近,卻完全沒有聽到針筒發出一絲和破裂有關的聲音!
好端端的玻璃針筒,無聲無息的就化為了齏粉!
那麼……希納維斯不禁有了個設想……如果對方的手掌拍在他的腦袋之上,那麼他的腦袋是不是也會落到和這針筒的下場一樣?
“如果你想說話的話,現在完全可以講話了,當然,你說不了太多。”這個黑影的沙啞聲音讓希納維斯那虛弱的身體也不由自主的泛起一股雞皮疙瘩,這是一種怎樣的聲音啊……這音色簡直好像在人的腦袋裡麵拉鋸一般!
希納維斯試著開了一下口,沒想到除了聲音有些微弱之外,其他並沒有太多的變化。
“你是誰?為什麼救我?我還能活多久?”希納維斯一張口,直接問出了三個問題。
看來,清醒之後,他的思路也變得更加清晰了。
“你想知道的太多了,可我隻能回答你一個問題。”黑影看了看希納維斯,是的,後者覺得他是做出了低頭看的動作,從希納維斯的角度,完全看不清對方的臉長的到底是什麼樣子,他全身都籠罩在陰影與黑暗之中。
如果是蘇銳看到此景的話,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判斷出來,無論是冥王哈帝斯,還是死神山本長山,他們身上的黑暗氣息都遠不如這個黑影濃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