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蘇銳和周顯威在會客室裡等了一個小時,等來的卻是電視台的記者。
當攝像機和麥克風對準周顯威的時候,後者明顯還處於懵逼的狀態之中。
“我……這是怎麼回事?”周顯威一臉的艱難。
“周總,聽說您現在是事業有成,想要回家鄉來尋找失散多年的親人,是嗎?”那名電視台女記者問道。
“算是吧。”周顯威咳嗽了兩聲,一臉蛋疼模樣。
“我們是普羅縣電視台的,知道您要千裡尋親,想特地做個專題節目,如果拍的好的話,甚至是可以上省級衛視播出的,到時候對您尋找家人也是大有益處的,所以,還希望您多多配合一下。”女記者微笑的說道。
“配合,配合,一定配合。”周顯威一臉的誠懇:“也感謝普羅縣政府和大廟鎮政府的配合與援助,謝謝,謝謝。”
說話真上道兒,書記鎮長在一旁聽的非常滿意。
蘇銳坐在旁邊,表情之中滿是艱難的神色!
他真的沒想到,這個大廟鎮的領導居然把電視台給找來了!
看來這兩個領導把這次所謂的“千裡尋親”當成了對大廟鎮的宣傳手段了!
不得不說,領導就是領導,政治眼光就是高!
不對,剛剛那個女記者說什麼?
如果這專題拍的好,就能在省級衛視播出?
“省級衛視……”蘇銳咀嚼著這四個字,此時他的心情是崩潰的。
他已經在想象著周顯威那千裡認爹的畫麵在電視上播出了,周中天平日裡應該是不看電視的,但是整個蓮塘鎮那麼多人,肯定會有人看到這個節目的!
周家大少爺可是蓮塘鎮的風雲人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到時候一傳十十傳百,鐵定會傳進周家的耳朵裡麵的!
到那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要知道周顯威在電視上千裡尋爹了!
周中天要是看到這個節目,還不得氣個半死?
你老爹明明就在蓮塘鎮,你尋的哪門子爹啊?還特麼的千裡迢迢?
蘇銳想著這一切,已經快要憋不住笑了。
貌似,他這一次真的是要把周顯威給坑慘了。
以明潔那脾氣,肯定會氣勢洶洶的殺到周顯威的跟前,拎著對方的耳朵吼著:“你老爹明明是周中天,你怎麼又從中原整出個爹來,你這是在罵我呢還是罵你爹呢?你這是在讓所有人懷疑我偷漢子啊!”
想著這個畫麵,蘇銳忽然感覺到渾身都冒出了雞皮疙瘩!
周顯威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極有可能發生的情景,他猶豫了一下,然後對那個女記者說道:“對了,是這樣的,由於我現在的公司是已經上了市的,我的一言一行都關係到公司的股票漲跌,因此如果這樣在省台播出的話……”
周顯威還沒說完,就已經被女記者給打斷了:“周總,這一點您不必多慮,且不說我們的節目不一定會上省台,即便上了,對您的公司也是一個宣傳,所有人都知道您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總經理,有這樣的總經理,所帶領的公司還能差的了嗎?您公司的股票保證隻漲不跌!”
周顯威聽了,好像還真是這個道理。
可是,萬一老爸老媽看到了怎麼辦?他真的會被打死的!
於是,他尷尬的咳嗽了兩聲,然後把目光轉向了蘇銳。
然而,在這種時候,蘇銳反而站起身來,說道:“那個啥,你們先拍著,我出去抽根煙啊。”
周顯威的臉色登時跟便秘了一樣。
把我害得那麼慘,你居然還要腳底抹油開溜?
可是沒有任何辦法,周顯威現在已然是騎虎難下了,必須硬著頭皮來了。
這個時候,女記者又打了個響指:“好的,周總,我們現在開始錄個短的VCR,您在鏡頭麵前表達一下您這些年對親生父母的思念之情,當然,為了節目效果,最好您能哭一下,越悲傷越好。”
聽了這話,周顯威真的想哭了!
要聲淚俱下嗎?要如泣如訴嗎?他真的很難想象,如果父母看到了這被播出的專題片,得露出多麼精彩的表情!
而一旁的書記和鎮長還在鼓勵著說道:“周總,隻要你把你這些年的心情表達出來就行,自然流露,不要有壓力,我們這樣也是為了方便尋找到你的親人。”
周顯威艱難的點了點頭,說道:“好,請讓我醞釀一下,然後再開始吧。”
醞釀一下?
蘇銳在門口聽著,已經要笑的打哆嗦了,不過,他絲毫沒有去解圍的意思,周顯威這個家夥一貫天不怕地不怕,終於有了一件能夠讓他發怵的事情,這還不值得彆人開心嗎?
是的,蘇銳就喜歡這樣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彆人的痛苦之上。
等到周顯威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錄完片頭之後,整個人已經近乎崩潰了。
他把蘇銳拉到衛生間裡,幾乎都要跪下了:“大哥,我給你磕頭行不行,我不玩了啊,不帶這樣的啊……”
說著說著,周顯威的眼淚又要湧出來了。
蘇銳哭笑不得:“你現在就算退出也沒有用了,人家片頭都錄好了,行了,多少人想要當男主角的機會而不得,你既然有了機會,就好好把握啊。”
周顯威真的淚崩了,情緒非常低落,以至於所有人都以為他是“本色出演”,隻有蘇銳知道,這個家夥實則是鬱悶到了極點才會這樣的。
由先前那名副鎮長親自陪同,先是到派出所查看了一下本地人口的登記信息,然後帶著蘇銳等人尋找到了曾經居住在兔子窩生產隊的老人們,問起錢勝喜的時候,他們都知道這名字。
他們說這錢勝喜搬到這裡來的時候,就已經有四十多歲了,光棍一條,有的是一把子力氣,就是憑借著這身力氣,硬是乾成了兔子窩生產隊的勞動能手,每年掙的工分都是最多的。
蘇銳聽了這些,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很顯然,這個錢勝喜就是司徒遠空的徒弟無疑了。
不過,他的心裡麵還是湧起了濃濃的違和感覺,相比較之前司徒遠空閉關靜修幾十年而言,他的這個徒弟居然在辛辛苦苦的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這種感覺確實有些違和了。
一師一徒,這彼此的修煉方式也太大相徑庭了。
“那錢勝喜現在在哪裡?”周顯威激動的問道。
很顯然,他之所以激動,並不是為了蘇銳找到目標人物而高興,而是因為……他這趟節目終於要拍完了!
從出了鎮政府直到現在,那台攝像機就特麼的沒有離開過他的臉!幾乎都要湊到臉跟前來拍了!
現在的周顯威就想著早點找到錢勝喜,早點結束這見鬼的拍攝!
“後來政府征地,我們都沒了地,錢勝喜那時候就住安置房去了,我們住不慣樓房,就用補償款在這附近買的平房。”老大爺說道。
不過說到這裡,他又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老錢還在不在了,我們那一撥人,活著的可不多了。”
這和蘇銳從派出所得到的消息還是不一樣的,那邊隻能查得到當時錢勝喜居住在狼窩,再往後就完全的查不到信息了。
“那我們現在立刻趕去安置房。”周顯威著急上火的說道。
他真的片刻也不想拖遝了,沒想到記者還要拉著他,非得給他來一段采訪不可。
“周總,請您詳細的說一說,馬上就要見到親生父親了,究竟有何感想呢?”女記者微笑著問道。
周顯威滿臉的蛋疼之色:“我……我很激動,我迫不及待,我忍無可忍……不,不是忍無可忍,我……我已經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女記者微笑著轉向了攝像機:“世間最真摯的情感就是親情,失散了二十多年,眼看著即將見到親生父母,周先生已經激動的語無倫次了,看到此情此景,我也感動的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
說著,這記者也擦了擦眼角。
看到這種情形,蘇銳算是徹底放下心來了,就這拍攝水平和采訪水平,妥妥不會在省級衛視上麵播出了。
這一次,他們並沒有撲空,在安置房小區保安的指引之下,他們準確的找到了錢勝喜的房子。
他們就住在一樓,蘇銳遠遠就看到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坐在門口。
“周總,那位就是錢勝喜的老伴兒了。”一邊的保安說道:“但是我已經好幾天沒看到錢勝喜了。”
得知錢勝喜還活著,副鎮長的臉上也湧現出狂喜的神色,這就意味著,千裡尋親終於找到人了!沒有白跑一趟!而他們的招商引資任務,應該也是妥妥的完成了!
周顯威停下了腳步,凝望著那個老太太,遲遲不動。
攝像機鏡頭一直在鎖定著他的臉,那名女記者加入了畫外音,她充滿深情的說道:“周先生的腳步不動了,深情的望著對麵的老人,他遲遲沒有上前,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吧。”
蘇銳沒有管周顯威,他的心情有點緊張,因為他生怕得知錢勝喜不在家的消息。
“大媽,您好,我想找一下錢勝喜老大爺。”蘇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走到前方,問道。
“他出門了。”
老太太的回答讓蘇銳的一顆心猛然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