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
薛華衣看著昭兒認真的說道:“你到了長安之後好好學習,暫時不要有任何雜念,你和甄兒互相照應......這個時間去稍稍有些晚了,但還來得及,你們的戶籍都在西蜀道,我當年在西蜀道的時候給你們改了,為的就是萬一有一天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你們也能和我撇清關係。”
“這次剛好用得上,你們兩個蜀話說的都不錯,記住,到了長安之後儘量不要用湖見道的方言。”
甄兒問道:“大人,我們兩個一直都跟在你身邊,萬一被人認出來呢?”
“你們並沒有拋頭露麵,行事低調一些就好。”
薛華衣道:“書院每年都有幾次假期,你們若是想念我就回來石城。”
“是。”
甄兒和昭兒同時點頭:“我們會好好在書院讀書。”
薛華衣笑了笑道:“去吧,去收拾東西。”
等兩個孩子走了之後,薛華衣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不是我非要逼著你們兩個離開,你們總得有自己的人生......在書院讀書三年之後,要麼我事成,要麼我事敗,事成之後自然有你們兩個好歸宿,事敗的話.....”
薛華衣閉上眼睛靠坐在椅子上,想著萬一自己大事不成,這兩個孩子還得活下去。
甄兒比昭兒心細,所以知道很多關於他的事,但即便如此薛華衣還是沒打算把兩個孩子牽扯進來。
甄兒曾經問他,三年不聯係那些藏在暗處的人還有沒有用,那些人可能早就已經不再聽從調遣了。
薛華衣起身,回到自己的書房裡,拉開抽屜看了看裡邊那個小木盒,他沉默片刻之後將木盒取出來。
這是薛城留給他的最有價值的東西,隻要這個東西在手裡,彆說三年,五年也無妨。
這可能是薛城做過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始終都沒有把這個盒子裡的東西交給彆人,而在廷尉府和沈冷開始查京畿道之後,薛城就有了預感自己可能會死,於是他派人秘密把這個盒子送往湖見道交給薛華衣。
也許連薛城自己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麼在那時候他沒有選擇把這個盒子裡的秘密交給宇文小策,又或者是跟了他多年的老兄弟。
在湖見道的薛華衣拿到這個盒子之後就明白,薛城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他隻是沒有想到薛城會以那樣一個方式告彆曆史舞台。
如果他不死的話,三年後大事一旦成了,那麼薛城也將是青史留名的大人物,將會成為一代梟雄。
禁軍大將軍之職,非他莫屬。
薛華衣將盒子慢慢打開,這盒子裡是厚厚的一遝牛皮紙,保存的幾位完好沒有一絲破損。
他將牛皮紙都取出來,最上麵的是大概十幾張用皮繩穿起來的冊子,打開冊子,第一頁上隻有六個字。
同生死,共進退。
而這六個字不是薛城寫的,是前皇後寫的。
這十幾頁牛皮紙上寫著當初楊皇後給他們的交代,如果皇帝死了,如果太子死了,那麼這個東西雖然已經名不正言不順,可是卻依然有讓人信服的力量。
前皇後在這些牛皮紙上寫的是......
大寧的皇帝陛下李承唐被奸人所騙,除了大皇子李長澤之外,剩下的兩個兒子都非親生。
薛華衣看著這上麵的字都是一股深深的惡意,這樣的文字就算是昭告天下也沒人信,可那是不到時候,如果在一個特定的時間,這封信裡的惡毒就會變成證據。
前皇後說,眾人都懷疑沈冷是陛下的兒子,當年被楊皇後偷出去,但實際上當年另有隱情,是珍妃說了謊,而且一直在說謊。
至於二皇子李長燁,前皇後在紙上寫的是,那是懿妃和被人偷情所生的雜種,根本就不是皇帝的血脈,薛華衣對第一點深信不疑,因為楊皇後給出了前因後果,且有證據,所以他覺得楊皇後在沈冷不是皇帝兒子這件事上沒有說謊。
惡意就來自對二皇子和懿妃的汙蔑,雖然薛華衣常年不在長安遠在南疆,可是他也不相信二皇子不是陛下的孩子,這當然是楊皇後為了捧他的兒子而編造的謊言。
然而這樣的謊言,在長安無主的情況下拿出來,還是能有一些作用的,因為那時候滿朝文武沒得選,隻能選哪個廢太子李長澤。
薛華衣把這本冊子放在一邊,冊子裡的內容他已經看過很多遍,可現在看依然能感覺到楊皇後是一個多惡毒的女人。
第二本冊子的牛皮紙要多不少,有二十幾張,打開這本冊子,第一頁還是那六個字,從第二頁開始就是密密麻麻的人名,每一個人名上都有指印。
每一張牛皮紙上都有三十個人名,二十幾頁牛皮紙,這上麵的人就都如同簽下了生死狀。
這就是薛華衣的本錢,也是薛城的本錢。
這些人按了手印留下了名字,而且第三本冊子就是他們的所謂宣言,這份宣言上他們一樣都留下了簽名和手印。
有了這三本東西,薛華衣什麼都不擔心。
當年在這本冊子上留下了名字和指印的那些人相當於把自己的人命都交給前皇後了,除非這本冊子毀了,不然的話他們什麼時候都會聽命於人。
這本冊子上的每一個人一旦被朝廷查到的話,都是誅九族的謀逆大罪,他們輸不起。
所以薛華衣很清楚,三年後的那場豪賭,賭的是這些人的身家性命和九族安全。
贏了,他們榮華富貴,輸了,他們滿門抄斬。
薛華衣把冊子放回到木盒裡,這東西的重要不言而喻。
之前他冒險殺了宇文小策之後,想著廷尉府那邊一定會盯著自己,但是廷尉府又不敢太過分,所以常規的手段對他沒有意義。
“甄兒。”
薛華衣喊了一聲。
在側間收拾東西的甄兒連忙出來:“什麼事大人?”
“薛華衣道:“你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記東西很快,你把這份名單背下來,一個都能遺漏。”
他把盒子遞給甄兒:“你和昭兒去長安的時候帶上這個盒子,分開帶,你帶兩本冊子,昭兒身上帶一本,我會安排一支商隊和你們一起走,保證這個冊子不會被查出來,到了長安之後你們把冊子藏在書院裡。”
甄兒點了點頭:“放心吧大人。”
薛華衣嗯了一聲,沉默了片刻後說道:“我其實不擔心你們兩個生活,這些年來都是你們兩個照顧我的飲食起居,所以你們生活也不會太苦難,所需的銀子我已經給你們存進了朝廷辦的錢莊裡,你們在長安裡不要太鋪張浪費。”
“是。”
甄兒的眼睛微微發紅,看得出來她是真的不舍,可是大人說,未來他們能幫到大人,所以他們就必須離開大人身邊。
他們真的真的很想幫大人做一些什麼,一直都想。
薛華衣抬起手在甄兒的腦袋上輕輕拍了拍:“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三年後我給你們兩個主婚,如果出了什麼意外......”
“不會的!”
甄兒使勁兒搖了搖頭:“大人妙算無雙怎麼可能會有意外,三年後我們在長安城裡等大人入主內閣。”
薛華衣笑了笑:“會的,去吧,去繼續收拾東西吧。”
甄兒嗯了一聲,眼神裡的不舍越來越濃。
薛華衣起身:“我今日要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就要趕去安城縣巡查,你們兩個明日動身的話不用等我回來......你們,保重。”
甄兒再次點頭,眼睛裡已經濕了起來。
長安城。
陛下看了看正在批閱奏折的二皇子李長燁,那孩子越來越像他,想想看,沈冷像極了年輕時候的皇帝,不管是行事作風還是性格都像,怎麼看怎麼像,連老院長都說像是一個模子裡拖出來的。
而長燁像是做了皇帝之後的他,坐在那認真批閱奏折的樣子,皇帝看他就像是在看著自己,而且隨著年紀越來越大起來,二皇子和皇帝也越來越像,就算是不認識他們的人若是第一眼看到也能看出來他們是父子。
“長燁。”
“父皇。”
李長燁連忙起身。
“坐著吧。”
皇帝笑了笑說道:“你就要去東疆了,看看還有什麼需要的告訴朕,朕讓人去安排。”
“都齊全了。”
李長燁道:“內務府各部都在準備著,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妥當了,不過......兒臣想著,能不能從東宮帶幾個人?都是年輕人,帶他們去見識一下世麵,不然還以為他們自己都很了不起呢。”
“你自己決定就是了。”
皇帝笑著點了點頭:“到了東疆之後切記你是代表朕去的,行事要有氣度,不要任性也不要太容易被左右了想法,你是太子,你得有太子的威嚴。”
“是,兒臣記下了。”
“還有就是,如果沈冷得勝回來,你可以提前告訴他準備讓他接任禁軍大將軍的事......這件事你來告訴他比較好。”
“是,兒臣明白。”
李長燁立刻就開心起來,涉及到了沈冷的事他都很關心,隻要是對沈冷好的事情他就恨不得長個翅膀飛過去先告訴沈冷。
“還有一件事朕本來不打算提前告訴你,但是改變主意了,沈冷打完了桑國之後,朕還要禦駕親征去打黑武,到時候你就要一個人留守長安,包括沈冷朕也會帶著他去北疆,你提前做準備也好。”
李長燁心裡一震,雖然他隱隱約約的猜到了父皇會這樣,可是卻沒有想到父皇居然告訴他了。
“兒臣知道了,兒臣會儘力而為。”
“嗯。”
皇帝起身:“陪朕出去走走。”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肆茅齋,在夜色中緩步而行。
“長燁。”
“兒臣在。”
“以後要待沈冷的兩個孩子好一些。”
“是,兒臣會的。”
李長燁聽到這句話就笑起來,他當然會的。
“沈冷已經位極人臣了,前陣子他和朕閒聊的時候,朕曾問過他,最喜歡大寧曆史上的哪個人,他的回答是......唐匹敵。”
李長燁一怔。
然後忽然間就懂了。
......
......
【回老家辦點事,這章還是沒修,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