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長安問:“如果桑國水師一直不分兵呢?”
“一直不分兵......”
沈冷起身道:“那就找一個合適的下午。”
“下午?”
孟長安沒理解。
沈冷起身看了看天色,有一天要過去了,他轉頭看向落日的方向,那邊也是大寧的方向,孟長安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雖然是落日,可陽光還是刺的眼睛睜不開,於是孟長安懂了。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在想桑人如果不分兵怎麼辦,可是想來想去,和最初並沒有什麼區彆,戰術就擺在那,怎麼想也是一模一樣。”
沈冷手扶著船舷:“說起來,我這個水師大將軍這是第一次真正的在海上和勢均力敵的敵人水師交戰,以前打過求立,打過窕國,打過日郎,求立人再凶狠比起桑人來說也差得遠,況且......那時候背鍋的不是莊雍大將軍麼。”
他看向孟長安:“要不然這次你來背鍋?打輸了我就說是你指揮的,我做個快樂的小逃兵怎麼樣?”
孟長安:“你輸不輸的無所謂,反正三十萬大軍都在船上呢。”
沈冷:“唉......”
世人都知道他是戰無不勝的沈冷,可是沈冷也有沒把握的時候,壓力會讓人一個人變得更為謹慎,也會讓一個人變得瞻前顧後。
這確實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大規模海戰,沈冷肩膀上扛著的不僅僅是東海水師,還有遼北道連山道的戰兵,還有東疆刀兵,加起來三十萬大軍的生死。
也不僅僅是三十萬大軍的生死,還有大寧的未來。
水師輸了,大寧失去製海權,未來可能在幾年之內都會被桑國按在海邊欺負,這是大寧所不能承受的,真的輸了,百姓們會怎麼想?朝廷會怎麼想?
重金打造的水師,還不如一個小小的桑國?
“其實你已經在心裡翻來覆去的想了幾十遍應該怎麼打了對不對。”
孟長安問。
沈冷點了點頭:“哪有幾十遍,幾百遍是有的。”
孟長安笑起來:“所以再想也沒有什麼用處。”
就在這時候陳冉帶著幾個人過來,離著還遠就看出來那是謝扶搖,謝扶搖和謝九轉兩個人分彆帶著斥候船隊尋找彆的路線,可是他們的船到了哪兒都會有桑國的船跟著,水師大軍如此龐大,根本不可能輕易甩開桑人。
好在,沈冷派謝扶搖他們出去第一是為了迷惑桑人,讓他們以為大寧的水師沒有準備好決戰,還在試圖繞路,第二是想辦法聯絡上閆開鬆。
“閆將軍已經率軍北返。”
謝扶搖道:“算計著日子,應該已經接到海沙將軍了。”
沈冷點了點頭:“按照你說的時間來推算,不隻是能接到海沙,而且他們應該已經推進到左中州島北部,已經有二十幾天,桑人還沒有分兵,看來就不打算分兵了。”
他的手在船舷上使勁拍了一下:“那就擇日不如撞日吧。”
沈冷轉頭看向陳冉:“傳令,各軍將軍來我旗艦上議事。”
第二天一早,數百艘運兵船在幾十艘護衛戰船的保護下開始徐徐後撤,這麼巨大的運兵船,每一艘都能運載一千兩百名士兵,足足一個營,一旦決戰,敵人就會不遺餘力的朝著運兵船發起猛攻,隻要打沉一艘運兵船就能殺死一千多大寧戰兵,對於桑人來說,就算用三艘衝撞船來換一艘運兵船都是大賺。
桑國水師,神木大船上,剛剛從前邊回來的一名將軍有些急切的說道:“親王殿下,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寧軍好像要撤軍了!”
“撤軍?”
高井雲台問:“你為什麼如此判斷。”
那名報信的將軍回答道:“親王殿下,我剛剛觀察發現寧軍後隊的運兵船開始大規模後撤,從一早就開始了,看起來真的要準備撤軍回去了。”
“你以為那是要撤軍?”
高井雲台冷哼一聲:“沒想到我的軍中還有你這樣的蠢貨,寧軍不遠千裡渡海過來你當是來玩的?撤軍......寧軍的運兵船後撤,是代表他們要與我決戰了。”
他起身:“騰暉三餘。”
“親王殿下請吩咐。”
騰暉三餘向前一步。
“決戰的時候到了,按照我的本意,是借助那片魔鬼海域擊敗寧軍,可是他們顯然識破了我的計謀,所以後撤,現在既然決戰已到,那雙方就憑本事決勝負吧,今天的天氣真的是很好,適合決戰。”
高井雲台看向騰暉三餘:“先鋒軍還是你來指揮,這次不一樣,我把一半龍龜戰船給你。”
“是!”
騰暉三餘也知道這一天終究還是會來,寧軍的戰艦更為堅固精良,沒有龍龜戰船的話,他的先鋒軍確實沒有勝算,然而龍龜就是他們的製勝法寶。
“我現在就去準備。”
高井雲台道:“不要等待他們進攻,現在不管是風向還是彆的什麼對我們都有利,現在是早晨,太陽在我們這邊,他們迎著陽光作戰,如果你不能利用好這些,你會讓我很失望。”
“我記住了親王殿下。”
騰暉三餘俯身道:“我回去之後就會下令進攻。”
半個多時辰之後,桑國水師中的號角聲就連成了一片,一艘一艘戰船駛出本陣朝著大寧水師的方向逐漸加速。
大寧水師,桅杆上的瞭望手吹響了號角,所有人都盯著東邊,桑人來了。
“他們會趁著時間有利而儘快進攻。”
沈冷吩咐道:“鐵犀戰船都撤到後邊去,萬鈞戰船以拋石車攔擊,打一陣就後撤,往兩側分開。”
“後撤?”
王根棟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他看向沈冷:“大將軍,可是一旦被敵船糾纏的話,會反而衝擊本陣。”
“按照軍令去做。”
沈冷肅然道:“從現在開始,每一道軍令都必須立刻執行,我不想再聽到你們那麼多話。”
王根棟立刻反應過來,自己當眾質疑大將軍這是大忌,連忙俯身:“屬下明白。”
沈冷看向王根棟:“敵人看到我們撤走運兵船就知道要決戰了,他們在抓緊時間,而我不希望我們的時間都耽擱在你們執行軍令的過程中。”
“是!”
王根棟立刻離開了神威戰艦,回到他的先鋒軍旗艦萬鈞戰艦上,沒多久,桅杆上的瞭望手開始揮舞旗幟,先鋒軍的十二艘萬鈞緩緩向前一字型排開。
對麵,至少一百多艘桑人的衝撞船在最前邊,擺出來一個鋒矢陣,但是戰船陣法變幻無窮,在大海上,戰船變陣的速度比起陸軍變陣也不慢。
“他們會以鋒矢陣衝擊,但是一定會變陣,換成燕尾陣向兩側迂回,分開之後選擇衝撞我們的主力船隊兩側。”
王根棟大聲吩咐道:“按照大將軍將領,我們打第一戰!”
十二艘萬鈞戰船上的拋石車全都已經調整好,一塊巨石飛了出去測試距離,在海上砸出來一個水柱,那就是拋石車的最遠射程。
當桑人的衝撞船一進入射程之內,十二艘萬鈞上的拋石車整齊的甩出去大臂,十二個巨大的火藥包帶著煙飛上了半空,磨盤大小的火藥包帶著長長的煙氣飛起來,也帶著寧軍士兵們的希望。
桑國船隊這邊,號角聲立刻響起,衝撞船的隊伍立刻開始變陣,本來衝在最前邊的箭頭突然就減速了,後隊的戰船則加速往兩側分開,從天空上俯瞰,像是一個巨大的燕子尾巴。
火藥包接二連三的炸開,瞬間就有幾艘衝撞船被炸的起火,可是更多的衝撞船則繞向兩側。
“後撤!”
在拋石車連發三擊之後,王根棟按照沈冷的軍令下令先鋒軍後撤,戰船開始掉頭往兩邊分開,像是打開了兩扇巨門。
“攻!”
沈冷一聲令下。
在先鋒軍後邊,幾十艘鐵犀戰船組成的衝鋒陣從打開的巨門中衝了出去,中軍的戰船緊隨其後。
砰!
一艘桑國的衝撞船和鐵犀迎麵撞上,可是那感覺就好像一輛牛車撞在了一輛坦克上似的,鐵犀戰船的造價昂貴不是白昂貴的,論堅固遠超桑人的衝撞船。
三十六艘鐵犀直接撞過去,一艘一艘的桑國衝撞船在鐵犀之下變成了碎渣,那些稍加改裝就拿來用的貨船不堪一擊,鐵犀撞過去,就如同撞開一層薄薄的木頭片。
一艘接著一艘的撞碎,鐵犀勢如破竹,根本就沒有任何避讓,硬生生在桑國的衝撞船龐大陣型中撞出來一條通道。
“不堪一擊。”
一名寧軍校尉冷哼了一聲,他的鐵犀戰船再一次破開了敵人的衝撞船,碎裂的木頭和掉進水裡的人漂浮在水麵上。
“又來一艘!”
士兵們往前指,一艘桑國的衝撞船點燃了火堆,冒著黑煙在燃燒中撞向鐵犀,那艘船上的桑人在火焰裡嗷啦嗷啦的叫喚著,一個個都變得猙獰起來。
“撞!”
校尉一聲令下。
鐵犀的船頭迎著火船撞了過去,砰地一聲,巨大的火團在鐵犀前邊炸開,鐵犀撞碎了火船衝進了火團中,片刻之後在火焰中衝了出去。
“哈哈哈,爽!”
寧軍校尉大聲笑著。
“校尉!”
“小心!”
火船後邊,一艘造型奇特的戰船出現,已經近在咫尺,正前麵看起來,那艘戰船像是一頭剛剛從深海中浮出來的巨大神獸玄武。
前邊是一個巨大的鐵鑄龍頭,後邊是龐大的橢圓形船身,對比之下,鐵犀還沒有這艘怪船三分之一大。
轟!
鐵犀的撞角釘在龍龜戰船的龍頭上,沒有撼動龍龜戰船,,撞角直接斷裂被撞回鐵犀船內,不少士兵被直接撞飛了出去。
龍龜戰船上,一名桑國水師將軍輕蔑的哼了一聲,用他的長刀往前一指。
“壓碎它。”
龍龜戰船向前擠壓,鐵犀不斷的變形,最終碎裂。
被壓碎了的鐵犀沉入海中。
龍龜戰船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