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庫房外邊衝進來一群嗷啦嗷啦叫喚著的渤海人,他們取出來的兵器也是千奇百怪,就是沒有一樣正經的,有匕首,殺豬刀,剔骨刀之類的各種短刀,有鐵棒,還有......糞叉?
“怎麼會有渤海人?”
孟長安也好奇起來。
“不知道。”
沈冷搖了搖頭。
他的人把兩邊的桑人都盯著呢,沒見到東野印去聯絡了誰,也沒有見到原石圍岩聯絡了誰,孟長安在渤海道大破黑武和渤海人的聯軍之後,在渤海道開始大規模的殺人,渤海道的男人十去六七,剩下的也隻是老弱,壯年男人被他殺光了。
而且他離開渤海道之後給閆開鬆下了一道嚴令,在戰時,肯定有不少壯年男人未必躲避屠殺而藏入深山,大戰之後,這些人會從大山中走出來,孟長安給閆開鬆的命令是......戰後搜捕,再發現的所有青壯,一律送到邊疆做苦力。
渤海道城關嚴密,這樣的青壯漢子不可能正常出來。
沈冷想到這也反應過來:“他們不是從渤海道逃出來的。”
“像是兵,而且打法不像是渤海兵,更像是黑武人的打法。”
孟長安皺了皺眉。
那些渤海人雖然兵器不怎麼樣,但是動手極為凶悍,他們沒有趁手的兵器,也許是因為他們不好弄到兵器,從關外進來,想帶著兵器簡直是吃人說夢,也許是因為他們故意沒帶兵器出來,害怕暴露。
所以他們的兵器一定是到了長安之後千方百計搜羅來的,這些剔骨刀殺豬刀可能是偷來的。
池也櫻看到那些渤海人後臉色更加不屑。
“一群蠻人。”
他的長刀好像在撩撥月色,一道一道寒芒在月色下起舞,姿勢無比的怪異,壓低身子滑步向前好像永遠站不直一樣,可是殺人的速度卻快的令人咋舌。
“桑人的刀術有可取之處。”
沈冷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
“幾乎有一多半是反手刀,而且正反手轉化的速度很快。”
孟長安點了點頭:“是高手。”
衝進來的渤海人雖然凶悍,可根本不是池也櫻的對手,二十幾個人沒堅持多久就被池也櫻一刀一個砍翻,然而在這個時候東野印已經保護著英條柳岸衝出了庫房。
池也櫻收刀,還在滴血的長刀回到刀鞘裡,他直起身子,似乎對丟了目標並沒有多少沮喪,他好像更好奇的是為什麼這裡會出現不少渤海人。
殺了這麼多人之後池也櫻居然沒有立刻就走,蹲下來仔細檢查了幾具渤海人的屍體,在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翻了翻。
“這家夥在乾嘛?翻出來的錢袋都帶走了,那些渤海人身上能有多少錢?”
陳冉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翻走了所有的錢袋,池也櫻撕下來一具屍體上的衣服,包成一個背囊似的綁在自己身上,然後又用布將他的長刀裹起來,這才邁步離開。
“他不急著追,是想趕儘殺絕。”
孟長安道:“外邊一定有人盯著東野印和英條柳岸,東野印的人還沒有全都露麵,原石圍岩的人就不會急著收網,所以原石圍岩是個很自信的人。”
庫房外邊沒多遠就是碼頭,大寧的水門碼頭舟船如織,東野印肯定早就安排好了接應的船。
“有船沉了!”
就在這時候碼頭上有人大聲喊了一句,朝著棧橋那邊指著,一艘看起來有十餘丈左右的貨船正在緩緩下沉。
“那是誰家的船啊!”
“人呢?船上有人沒有人啊。”
“過去救人!”
衝在最前邊的是常年在碼頭上賣力氣討生活的漢子們,他們不知道是誰家的貨船,但他們知道必須救人,如果水進船的速度很快,貨艙裡的人極有可能出不來。
他們看起來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可是他們更懂得生活離不開互相幫襯。
嗖嗖嗖......
幾個身影超過了那些朝著貨船狂奔的漢子,這幾個人身法速度奇快,猶如幾道青色的虛影從人群頭頂上掠了過去。
青衫烈烈。
沈冷他們已經從庫房裡出來,因為距離稍顯遠了些,他們想去幫忙也來不及,當然他們也沒想去幫忙,很清楚的是,沉下去的船必然是東野印的船,動手的必然是原石圍岩的人。
那艘船下沉的速度很快,青衫客衝進船中沒多久又出來,每個人手裡拎著兩具屍體。
為首的青衫客看了看,皺眉:“都是一刀斃命。”
另外一個青衫客翻開死者的衣服取出來一件東西,那是大寧的通關文證,他打開看了看:“桑人?”
百姓們已經圍了過來,很快就水泄不通,青衫客擺手:“大家各自散去,稍後就會有官差到來,去忙吧,這些死人官府會帶回去詳查,大家堵在這也耽誤事。”
青衫客在碼頭顯然極有威望,他的話說完之後,百姓們隨即散了出去。
“青衣樓乾得不錯。”
陳冉道:“不過我們應該提前告訴他們一聲。”
沈冷搖頭道:“沒有必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況且死的是桑人。”
碼頭上的一堆貨物後邊,東野印往外探頭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太子殿下,不要怕,我們還有彆的準備。”
他回頭看了看,不遠處就是碼頭民工們臨時休息的窩棚,外邊的晾衣杆上曬著不少衣服,他拉著英條柳岸過去,抓了幾件衣服丟給英條柳岸:“換上。”
不久之後,兩個人手裡抓著扁擔從窩棚裡出來,學著民工的樣子把褲腳也挽起來,朝著碼頭外邊走過去,東野印一邊走一邊小聲說道:“不要左顧右盼,不要低著頭,正常走路,也不要走的太快。”
英條柳岸點了點頭,可是緊張的不行。
沈冷遞給孟長安一串糖葫蘆,孟長安接過來咬了一口,忍不住微微搖頭:“他們兩個有點傻,猛的看起來和民工確實沒什麼區彆,可是民工的皮膚哪有那麼白的。”
英條柳岸挽著褲腳,那小腿白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常年在碼頭上乾活的人,就算天生的白,用不了多久也會曬的黝黑黝黑。
“看戲。”
沈冷笑了笑,繼續往前走,一回頭看到陳冉扛著賣糖葫蘆的靶子跟在後邊,他倆一人買了一串,陳冉也買了一串,是插著糖葫蘆的那一串。
“你買這麼多乾嘛?”
孟長安問。
陳冉一本正經的說道:“偽裝,讓大家錯覺我很能吃。”
沈冷:“錯覺你個大腦袋。”
三個人遠遠的跟著,他們無需去管過程,隻要保證英條柳岸最後不死就行,英條柳岸這個人送回桑國的話比死了要有用的多。
東野印帶著英條柳岸離開碼頭,從水門進入長安回到城內,順著大街一直走,原石圍岩的人絕對不敢在長安城的大街上動手,所以他們兩個此時也稍稍放鬆了些。
“那些渤海人是哪兒來的。”
英條柳岸緩過神來後問了東野印一句。
“雇來的。”
“雇來的?”
英條柳岸楞了一下:“從哪兒雇來的?”
“是個巧合,這些人本來是碼頭上其中一艘商船的保鏢護衛,平時看起來和寧人差不多,和我們也差不多,不仔細觀察分辨不出來,他們也沒有下過船不和人接觸。”
“那艘船有點不對勁,但是和我們沒有關係,船主應該沒在,他們負責看守船上的貨物,船主也對他們交代過,不許他們離開船。”
“前幾天我們的船到岸之後,我在船上安排,夜裡偶然聽到他們在旁邊的那艘船上說話,說的是渤海語,我當年跟隨陛下在大海上征戰的時候沒少和渤海人打交道,渤海人窮的要死,隻要給他們足夠的錢,他們什麼都肯做,沒有底線。”
東野印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對那艘船是乾什麼的不感興趣,但是我對這些渤海人感興趣,所以我用渤海話打了招呼,他們以為我也是渤海人,很開心,我就提出來花錢請他們殺一個人,他們一開始不敢,可是我給了銀子之後,他們就立刻答應了。”
東野印道:“那艘船不乾淨,不然的話不會雇傭渤海人來做保鏢,誰都知道渤海人有多陰狠,用渤海人做保鏢不怕他們半路把船主殺了搶走貨船?”
“可是我不關心這些,我們人手不夠用,能買來渤海人最好不過,他們死了也不值得心疼,況且他們死了,還能轉移寧國官府的注意。”
東野印解釋了一遍後,拉著英條柳岸進了一家商行,在商行裡轉了一圈,然後從後門出來,兩個人都已經換了衣服。
後麵街上有一輛馬車等著,兩個人快速的上了馬車朝著南邊轉過去。
馬車裡,東野印道:“我們走陸路出城,離開長安之後走兩天,我安排的人在那邊等著接應。”
英條柳岸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辛苦你了。”
就在這時候車夫忽然壓低聲音說道:“我們還是被盯上了。”
東野印立刻打開車窗往外看了看,正好看到池也櫻站在路邊,一臉不屑的看著馬車過去,兩個人的視線相對,在那一刻,東野印的心臟都停了一下。
池也櫻張開嘴,無聲的說道:“我說過了,被我盯上的人,就是被死神刻上了印記的人,逃不掉的。”
東野印回到馬車裡,坐下來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太子殿下,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了。”
英條柳岸急切的問道:“什麼辦法?”
東野印沉默了片刻,看向英條柳岸:“我們去東海水師大將軍府,大寧的皇帝陛下不是要讓沈冷把你送回去嗎,他的人輾轉又把你帶回了長安,顯然是故意的,我們現在就直接去大將軍府,看看沈冷會怎麼辦,池也櫻難道還敢在大將軍府外動手?”
英條柳岸咽了口吐沫:“如果沈冷不管我呢?”
“我們就住在他門口,他總不會讓我們死在他門外。”
東野印再次吐出一口氣:“現在看來,想出城已經沒有機會了。”
與此同時,碼頭上。
白麵無須的宇文小策穿著一身書生長衫,他看著那艘船沉了下去,臉色也陰沉沉的。
那是他的船。
大街上,沈冷看著那輛車走的方向微微皺眉:“這些家夥不會是奔著我家去了吧?”
他回頭看向陳冉:“你覺得呢?”
陳冉嘴裡塞著東西,含含糊糊的回答:“那可說不定。”
孟長安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嚇得往後縮了一下:“我湊.......什麼時候的事?”
陳冉肩膀上還扛著賣糖葫蘆的那個靶子,隻是靶子上邊已經沒有一串糖葫蘆了。
這也就罷了。
沒有了糖葫蘆,靶子上插滿了肉串,那家夥一邊走一邊吃,嘴上都是油。
陳冉道:“偽裝,偽裝,這都是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