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小策的劍像是一片落葉,一朵飄雪,一場春雨,劍在他掌心裡轉了一圈,紅怒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條血線,而這一劍之所以給人如落葉飄雪春雨,是因為劍不刻意。
劍是兵器,是凶器,劍招就是殺招,哪怕就是舞劍的劍,哪怕就是舞劍的人,隻要與劍有關的,再美也刻意。
出劍就是劍招,殺人就是心念。
可是宇文小策的劍真的太自然,不是刻意殺人而去,這是一種很縹緲的感覺,不可能說的很清楚,隻是一種感覺,哪怕如信王這樣對武技並不擅長的人也看得出來,紅怒和宇文小策的差距就在這,一個凶悍的刻意,一個殺人都自然。
“王爺,走好。”
宇文小策走到信王身前,那把劍的劍尖對著信王的咽喉。
“等一下。”
信王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一些,然後說道:“我死已是必然,在我死之前想問你一件事......薛城是不是沒死。”
“有意義嗎?”
宇文小策搖頭:“王爺帶著答案到九泉之下告訴誰?”
信王點頭:“那就是沒死。”
他又問:“薛城是想謀逆吧。”
宇文小策皺眉:“你死吧。”
然後劍刺了出去。
信王閉眼,隻來得及閉眼,其實,也許他連閉眼都來不及。
可就在劍尖都已經刺破了信王皮膚的那一瞬間,一條長鞭從遠處飛來卷住了信王的腰,長鞭迅速的收回把人拉出去,那把猶如一泓秋水般的劍就刺了一個空,所以宇文小策微微皺眉,但神情並不懊惱,反而有種淡淡的釋然一閃即逝。
青鸞用長鞭將信王直接拉上了屋頂:“白凰,帶東主走!”
她一抖手,長鞭從信王身上繞開,而青鸞已經飄身落在院子裡,長鞭猶如一條毒蛇般朝著宇文小策卷了過去。
宇文小策的長劍豎起來擋在自己身前,似乎提前就看破了長鞭的走向,鞭子是卷過來的,可是他看到了青鸞在出手的時候手腕一抖,所以長鞭在卷過來的瞬間抖直了,鞭頭上是一根鐵錘,抖直了的鞭子就變成了一條長槍。
當的一聲,鞭頭鐵錐撞擊在宇文小策的長劍上,劍身嗡嗡嗡的抖動起來。
“每一個有魄力也有魅力的人,身邊都不缺乏死士,會有人爭前恐後的願意為他赴死,這個世界上的人是不一樣的,有多人,就是領袖,有的人,就是死士。”
宇文小策看向房頂上的信王:“你願意她死?”
信王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宇文小策忽然動了,他之前總是一副彬彬有禮待人和善的樣子,哪怕就算是走進這小院的時候也一樣的隨和讓人覺得親近,可是動起來的那一刻,猶如爆開的氣浪。
砰地一聲,地上炸開一團碎土。
青鸞隻是覺得恍惚了一下,再看時,麵前哪裡還有宇文小策的影子。
她敏銳的感覺到了什麼,立刻向前疾衝,同時右手的柳葉長刀朝著身後揮出去。
啪的一聲。
她向後揮舞的右手手腕被人攥住,宇文小策出現在她背後,哪怕她已經猜到了,可還是躲不開。
實力上的差距,太大了些。
“你的人忠誠可嘉,而且還都是女子,這更難得。”
宇文小策站在青鸞的背後,左手抓著青鸞的手腕,右手的長劍慢慢的轉到了前邊放在青鸞脖子位置,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依然表現的像個謙謙君子,保持著和青鸞的距離。
“抱歉。”
宇文小策在青鸞身後真的很歉然的說了兩個字,之所以道歉,是因為他現在抓著青鸞的手腕,他不是做作虛偽,他是真的覺得冒昧的抓著一個姑娘的手腕是很不斯文的事。
“王爺。”
宇文小策道:“下來吧。”
信王一動,青鸞立刻喊了一聲:“叔!你走!”
信王搖頭,看向宇文小策認真的說道:“如果我回去,你保證不殺她們嗎?”
“保證。”
宇文小策道。
信王根本不信:“你不會放過她們的,你要殺的不隻是我,還有我身邊的所有人,如果有一個沒死都能去找沈冷他們,告訴他們是你殺了我,你就暴露了,你怎麼可能放過我的人?”
“所以你想要想殺我,最好把她放了,我說話算話,我就站在這不會走,她走。”
宇文小策歎了口氣:“說謊是我唯一的缺點,對不起,我確實說謊了,你們都得死。”
就在這時候,從院子裡的那棵大樹上,有一根細細的銀線緩緩放下來,因為太輕所以沒有一絲聲響也沒有一絲氣動,青鸞在出手的那一刻,掩護了白凰,她迅速的掠到了樹上,銀線就是她的殺人利器。
“彆動了。”
宇文小策淡淡的說道:“從你出現的那一刻我就看到你了,你的兵器確實很奇怪,一根線就能殺人,可是我保證你殺人的速度沒有我快。”
他的話音一落,那根銀線就停了下來。
宇文小策微微歎息一聲:“我這二十幾年來一直都在安城縣,雖然做了很多瑣碎的事,可還是有很多時間空閒,在這空間的時間裡我隻做兩件事,一是練劍二是打聽這個江湖上有多少人值得我注意。”
“二十幾年來,值得我注意的一共隻有三個人,很遺憾的是,你們都不在這三個人之中。”
宇文小策似乎並不著急,他的語氣依然平淡:“一個是姓楚的劍客,未曾謀麵,但傳聞他的劍法已經到了超脫武技的層麵,我不知道那個層麵是什麼,也許比我強,也許與我一般無二。”
“還有一個死了,他叫商九歲。”
宇文小策停頓了一下:“另外一個原本是軍中的大將軍澹台袁術,可是他太老了,軍中的武技靠的是氣盛,不似江湖客,人老了可以靠技取勝,軍中武技一旦沒有了體力支持,不足為慮,所以這個人現在我改成了沈冷,有傳聞他的妻子劍技很強,可女人終究是女人,所以不值得我關注。”
信王忽然間想到了什麼,可是他不敢確定。
“你還不下來?”
宇文小策看向信王:“那對不起,我隻好再殺一人。”
於是他的劍慢慢的往自己懷裡帶,劍刃觸碰到了青鸞的脖子,她的皮膚很白,脖子修長,衣服的領口下隱隱約約可見鎖骨,這麼美好肌膚上多了一條淡淡的血線,皮膚被切開,下一息這白皙的美就會徹底消失不見,血液噴灑的那一刻,哪裡還會有什麼美感可言。
呼的一聲,一杆鐵標槍從一側激射過來,速度之快超乎想象,宇文小策立刻抽回劍掃了一下,那杆鐵標槍隨即劇烈的旋轉著飛走,咄的一聲戳在門板上。
沈冷從屋頂上掠過來,人在半空,第二支鐵標槍已經擲了出來。
宇文小策皺眉:“來的好快。”
他再一劍將鐵標槍掃開,眼神裡似乎有些遺憾的看了信王一眼,還有一些彆人難以理解的淡淡得意,然後迅速的朝著院子外邊掠了出去。
他就好像一片落葉被風吹起,身法之輕令人咋舌,他飄到了院牆外邊,而沈冷已經到了院子裡。
他從青鸞的身邊掠了過去,青鸞的長發和衣裙瞬間飄了起來。
青鸞回頭去看,隻看到那偉岸修長的身影已經到了牆邊。
轟!
沈冷雙掌推在牆壁上,於是牆便好像被爆破了一樣朝著外邊崩碎坍塌,數不清的碎磚紛飛激射,在塵煙中,沈冷如一隻下山虎般衝了出去。
青鸞看著那身影,忽然間理解了,為什麼剛剛宇文小策說這個世界上隻有三個人的武技讓他覺得可以與自己相提並論,而在這三個人之中就有沈冷。
那不僅僅是實力,還有戰鬥經驗。
如果沈冷也直接跳過院牆的話,極有可能在淩空掠起來的瞬間中劍,所以他選擇將院牆推開,青鸞在這一瞬間甚至還想到了......如果是自己的話應該已經跳出去了,所以應該已經被那柄如同入了魔一般的長劍刺穿了咽喉。
她下意識的抬起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手指上便多了一點嫣紅。
白凰從樹上跳下去又掠上屋頂,站在信王身邊:“叔,沒事吧。”
信王搖頭:“沒事,紅怒她......”
白凰往下看了看,院子裡,紅怒的人頭朝著天空,沒有閉上眼睛。
那兩個人已經遠去,一個在前邊飛掠猶如狂風之中的落葉,一個猶如狂風。
“宇文小策是故意的。”
信王看著那兩個人消失的方向:“他不是來殺我的。”
白凰一怔:“什麼意思?”
“他是故意暴露出自己了,以他的武藝,想殺我何必說那麼多話,他是在等沈冷他們......”
信王長長吐出一口氣:“隻是,可憐了紅怒。”
“他為什麼要故意暴露?”
“因為薛城。”
不知道為什麼,信王的腦海裡浮現出來剛剛宇文小策說過的一句話......每一個有魄力有魅力的人身邊都不缺乏死士,會爭先恐後的為他赴死。
“我們一直以為,壞人做事是為了利益,是為了某種邪惡的目的,或者是金銀之物,或者是權勢地位,我們一直覺得壞人那樣才是正常的壞人。”
信王搖頭:“可我們卻忽略了,壞人做事,有的時候為的也是情。”
安城縣大街上。
宇文小策在人群之中穿過,因為速度太快,仿佛化身了一道一道的殘影,而此時此刻沈冷卻在屋頂上大步縱掠,兩個人轉換了位置,一個原本在半空飛掠的人到了地上,一個原本在地上大步跨越的人到了屋頂。
“宇文小策!”
沈冷往前疾衝中喊了一聲:“你是自己求死?!”
宇文小策回頭:“你未必能殺我。”
他看了看城門方向,嘴角一揚,城門口有一個人牽著一匹馬站在那等著,那是他安排好的。
嗖的一聲,他身後有破空之聲,宇文小策立刻閃身避開,一把黑線刀戳在地上,石板崩碎。
沈冷從屋頂上下來,疾衝中一把將黑線刀從地上拔起來繼續向前,大步跨越中,黑線刀再次甩了出去,隻是這一次不是奔著宇文小策。
噗!
門口那匹馬旋轉著的黑線刀直接劈開,馬脖子立刻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