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盤將客棧二樓這個房間裡的地板砸穿,轟然落下,誰會想到在磨盤落下去之後的那一瞬間有人衝上來?
陳冉從來都不是一個很能打的人,但陳冉從來都不是一個不可怕的人,隻是用到他出手的時候確實不多,但他對時機的把握在很多人之上。
他在自己人麵前的樣子和在敵人麵前的樣子,不但像是兩個人,還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的愛恨,從來都是那麼分明。
在陳冉的世界裡也沒有那麼複雜,他記住的也不多,大部分時候沒心沒肺,不會記住莊子說過什麼,孟子說過什麼,甚至他老子說過什麼也沒記住多少,但冷子說過什麼,他都記得。
冷子說餘滿樓這個人以後就是自己人了,那麼陳冉就把他當自己人了,不是陳冉已經很了解餘滿樓,而是冷子說過的,他就認可,他活的比絕大部分人都簡單。
他隻是這麼簡單的。
所以在這一刻,陳冉一躍而起,黑線刀在半空之中潑灑出去一道匹練。
在大街上遇到餘滿樓的時候,餘滿樓看到了馬車裡的姚美倫,哪有那麼多恰好的事,馬車車窗的簾子怎麼會那麼巧動了一下?
所以餘滿樓在回頭看馬車的時候,他是背對著馬車,手在身前打了一個手勢。
沈冷教他的,大寧戰兵的戰術手勢。
跟上我。
然後他大聲問了一句你們跟不跟我一起去,陳冉和白牙同時回答說不去。
這是默契。
哪怕,並不是很熟悉的人也會有的默契。
那個瘦小如同十二三歲孩子一樣的女子一把將姚美倫推開,手裡的長劍沒有直接去格擋陳冉的黑線刀,那長劍太軟,架不住黑線刀的淩厲。
所以她的劍從側麵拍擊過去,當的一聲把黑線刀的軌跡拍歪了。
陳冉還在半空,一刀落下已是全力以赴,可那女子的劍卻淩厲變通,一劍拍開陳冉的刀,劍花綻放,直奔陳冉心口,陳冉還在半空躲無可躲。
當的一聲,陳冉心口中劍,火星迸射。
持劍的女子顯然楞了一下。
陳冉的第二刀也到了,這次輪到那女子措手不及,她怎麼都以為自己這一劍能把對方殺了,可是對方心口居然炸起來一團火星然後什麼事都沒有。
左胸位置難道金剛不壞?這男人練的是胸?
當然不是,左胸位置有護心鏡,對於陳冉來說這不是正常配置嗎?對於沈冷手下的每一個人來說不都是正常配置嗎?
陳冉的第二刀落下,這次持劍的女子不得不格擋,她的劍狹長且軟,黑線刀砸下來就把長劍砸彎,女子趁機後撤一步,彎了的長劍繞開黑線刀刺在陳冉右胸上。
“看你還怎麼擋!”
她努叱一聲。
當!
陳冉的右胸上也炸開一團火星,原本就彎了的長劍這次崩斷了,陳冉被也劍上的力度撞的往後退了幾步,勉強站穩。
餘滿樓肩膀上中了一劍鮮血還在往外流,他看了看陳冉兩邊胸口上一邊一個破洞忍不住楞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媽的,我也戴護心鏡了,我忘了,早知道剛才我躲什麼?”
他一陣懊惱。
上次在易水縣吃了虧之後他就學乖了,跟沈冷要了一塊護心鏡固定在裡邊衣服上,就在左胸心口位置,這護心鏡又厚又硬,剛剛他如果不躲的話,那女子的劍其實傷不了他,他隻是忘了。
他還不習慣以胸接劍。
可是陳冉兩邊胸口都中了一劍還沒事,他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你和大將軍一樣裡邊套了一件鐵坎肩?”
陳冉把外衣的破洞撕開給他看了看:“那個鐵坎肩太重了,我沒穿,但是我左右都帶了一個護心鏡。”
一邊一塊,都是圓形的。
餘滿樓眼睛都睜圓了:“雖然......雖然我覺得沒有什麼不妥當的,可是為什麼你兩邊胸口上都戴著這麼個圓乎乎的護心鏡,看了之後讓人不得不覺得有些猥瑣呢。”
陳冉抬起雙手正了正兩個護心鏡:“哪裡猥瑣了!”
坐在窗口位置封堵那兩個女人退路的白牙也盯著陳冉胸口兩塊護心鏡,他搖了搖頭:“我客觀的說一句,確實有些猥瑣。”
他指了指:“這個固定方式.....雖然也沒什麼不妥當的,可更顯猥瑣。”
因為陳冉的護心鏡戴了一對,所以佩戴的方式和餘滿樓就不一樣,餘滿樓那個是縫在襯衣左胸位置了,陳冉是把兩個護心鏡還連起來了,用細繩連著的,有連接有肩帶,看起來就顯得......一言難儘,還是紅繩。
陳冉道:“我本命年,我穿件紅的怎麼了?”
餘滿樓:“那個......打架呢,先打架。”
持劍的矮小女子劍已經斷了,她卻看起來一點都不慌張,伸手從床上抓了一下,從被子下邊拽出來一把比她還要高比她還要大的鐮刀。
很大,真的很大。
“咱們走。”
她一把抓住姚美倫的胳膊,然後用那把巨型鐮刀往地板上一掃,好像轉圈犁地一樣,地板切碎崩開,她和姚美倫直接墜下二樓。
這一下確實出乎預料。
白牙原本是封堵了窗口,看起來那兩個女人已經無路可走,可是對方卻這樣開路而行,連白牙都沒有反應過來。
地板被切出來一個大洞,兩個女人落在一樓之後往門口疾衝,那個瘦瘦小小的女人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大的力量,右手抓著那把巨型鐮刀,左手拉著姚美倫的胳膊衝了出去,因為速度太快,鐮刀在半空飄著,姚美倫也在半空飄著。
衝出客棧之後她順著大街狂奔,等白牙陳冉他們從二樓跳下來,她抓著姚美倫已經在十幾丈之外。
從客棧裡湧出來不少夥計,持刀圍攻陳冉他們,三個人被阻擋,再想追擊已經跟不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兩個女人消失在視線之外。
對付這些夥計他們三個自然不會那麼艱難,可是對付完了這些人再想追已經來不及。
一刻之後,陳冉往上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因為剛才他把自己衣服撕開了,所以總是往下墜,而大街上的人看到陳冉裡邊的那兩個護心鏡,都好像看變態一樣看著他,男的會忍不住多看幾眼,連女的也忍不住多看幾眼讓陳冉都覺得自己有些猥瑣了。
“給你。”
白牙把自己的長衫脫下來扔給陳冉,陳冉連忙披上擋住自己的胸口雙盾。
“那個女人很強。”
白牙一邊回憶一邊說道:“雖然個子矮小,雖然看起來應該不厲害,跟個孩子似的,可是如果她不適顧及著姚美倫的話,而是放開了手腳和我們打,我們三個就算圍攻也未必能把她留下,她不能奈何我們三個,我們三個也不一定抓得住她。”
餘滿樓點了點頭:“雖然我是被偷襲受傷,可是她出劍的速度力度都很強,更何況現在看起來她擅長的並不是劍,而是那把巨鐮。”
“江湖上很少有人用這樣的兵器,如果查的話不會太難,隻要她在江湖上用過,就一定能查出來。”
陳冉道:“回去長安之後派人到百曉堂去問問,那邊就可能直接知道是誰。”
餘滿樓回憶了一下那把巨鐮的樣子,皺眉:“我在長安的那段時間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一件兵器,所以她應該不是一直都在姚美倫身邊。”
白牙腳步一停:“所以......安國公推斷的沒錯,這樣的高手不是為了保護姚美倫,而是為了保護同存會的那個東主,他就在安城!”
陳冉道:“可惜了,如果我們剛剛追上去的話,沒準直接能把同存會的東主拿下。”
“那麼重要的一個人,身邊不會隻有用巨鐮的女人這一個護衛,他有著那麼恐怖龐大的財富可以調度支配,從江湖上找來絕對的強者保護他自己不是多難的事。”
陳冉哼了一聲:“這些人真的可恨,沒有一點兒信仰,因為錢而出賣自己的靈魂。”
白牙:“你有信仰?”
“我有啊。”
陳冉道:“錢就是我的信仰。”
餘滿樓:“......”
陳冉一本正經的說道:“國,家,生,死,之外,還有什麼是比錢更重要的嗎?”
因為護心鏡往下墜,他雙手捂著自己胸口往上托了托。
餘滿樓:“求你,彆這樣了,我快吐了。”
安城縣一戶民居中,信王看了看頭發都亂了的姚美倫:“你為什麼私自做主?”
姚美倫道:“東主想把我送給沈冷當禮物?你想舍棄我了,難道我自己還不能保護我自己?”
信王搖了搖頭:“你錯了......就算我現在讓你直接見沈冷,沈冷也不會把你抓回去,他還得利用你來找到我,把你帶回去逼問和跟蹤你找到我,做這個選擇他一定選擇後者。”
姚美倫一怔。
信王看了一眼那個矮小的女子:“紅怒,你也讓我失望了。”
叫紅怒的女子臉色頓時惶恐起來,張了張嘴想解釋什麼,可是沒敢,片刻之後跪下來:“我錯了。”
信王伸手把她拉起來:“你們兩個已經露麵,又沒有達到我的預期,所以你們兩個走吧,彆走城門,安城的城牆沒有那麼高,以你的實力帶姚美倫出城不是問題。”
“我自己走。”
姚美倫沉默片刻後說道:“我有辦法離開,你讓紅怒留在你身邊,沈冷可能猜到你來了,他一定會想儘辦法把你挖出來。”
信王猶豫了一下後點了點頭:“也好,你自己出城,小心些。”
姚美倫笑起來:“所以你還是在乎我的?”
信王卻沒回答也沒理會她,轉身走向屋子:“這兩天紅怒你不要出門了,跟在我身邊,我不出去你也不許出去。”
“是!”
信王看向站在屋門口的另外一個女子,身材高挑修長,模樣冷豔。
“青鸞,你去盯著沈冷。”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