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打算搬到肆茅齋去住的皇帝還沒有來得及動身過去就發生了這樣的事,讓皇帝有些惱火,他相信沈冷,可是現在有人證若是再有物證,他是皇帝,他也不得不讓韓喚枝去認真的查。
“廷尉府裡的人......”
韓喚枝滿眼都是歉疚的看著皇帝:“可能有人出問題了,臣一直對廷尉府的部下都很有把握,可是這次......”
皇帝道:“你的意思是,廷尉府裡的人和姚家的人裡應外合構陷沈冷。”
“臣懷疑,就是如此。”
韓喚枝道:“姚朝宗已經死了,絕非意外,雖然對他動了些刑訊手段,可不應該會死人......臣現在讓仵作在查到底是什麼藥。”
“讓人說不出來話......”
韓喚枝忽然間反應過來:“廷尉府裡就有這樣的藥。”
皇帝皺眉:“廷尉府裡有這樣的藥?”
“有......”
韓喚枝垂首道:“廷尉府主要由兩部分構成,一部分是執法廷尉,一部分是後勤支援,後勤支援又細化成三個小衙,府庫,武備,治療。”
皇帝點頭:“朕知道。”
“武備司的人一直都在研究更適合廷尉辦案所用的器械,甲胄,各種工具,治療司當年都是從軍醫調過來的人,不過後來隨著擴充,招募了一些江湖醫生,他們可以配置出來一些藥,大至分三種,一種是迷藥,一種是毒藥,一種是傷藥,迷藥之中有一種麻神散,用過的人很快就會失去力氣,嗓子也會被麻痹而發不出聲音,這藥最初還是沈家醫館的人想出來的,隻不過沈家醫館的麻神散不能讓人失語,是廷尉府治療司的人改良後才有的作用。”
皇帝歎了口氣:“也就是說,給姚朝宗下藥的人非但是廷尉府的人,用的還是廷尉府的藥。”
韓喚枝跪倒在地:“臣有罪。”
皇帝皺眉道:“現在不是你有沒有罪的問題,是這件事到底該怎麼辦的問題。”
韓喚枝道:“臣以為,這件事先按下來,臣在廷尉府裡仔細查一查,這個人隻要是廷尉府的人,動用治療司的藥物,還進入過後廚,應該不難查出來。”
“按下來?”
皇帝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如果他們的目標是沈冷,你認為會按的下來?明天一早的朝會上就會有人提及,就算是朝會上沒人提及,他們也會想辦法鬨的人儘皆知。”
“最歹毒的不是讓朕知道這件事,不是讓朝臣知道這件事,而是讓長安城的百姓們都知道這件事。”
皇帝看向韓喚枝:“把姚久兒留下來朕親自問,你回廷尉府吧,好好的查。”
“臣遵旨。”
韓喚枝轉身離開快步出門,皇帝看向跪在那瑟瑟發抖的姚久兒:“朕現在問你,這件事到底是誰指示的?韓喚枝應該已經問過你了,但他問和朕問,不一樣,你若是如實招供,朕可以給你一條命,這是韓喚枝給不了你的。”
姚久兒不住的磕頭:“陛下,罪臣確實說的都是實話,第一次姚朝宗見沈冷的時候就是罪臣跟著,為了不被人察覺,他們都是在路邊相見,說越是人多的地方反而越是安全,罪臣全程都在。”
皇帝哼了一聲:“到現在還敢胡言亂語?”
姚久兒隻是不住磕頭:“罪臣確實沒有胡言亂語,罪臣也不是誣陷大將軍沈冷,而是確有其事。”
“那你告訴朕,第一次姚朝宗和沈冷見麵是在哪兒?”
“就在光德樓外不遠處的路邊小攤上,吃的是刀削麵。”
姚久兒聲音發顫,也不知道是嚇得還是緊張,又或是兩者都有,他也不敢抬頭看皇帝,隻是這幾句話翻來覆去的說。
皇帝問:“那攤販每天都在?”
姚久兒立刻點頭:“應該在,罪臣也不是很確定,隻是隨便在路邊找了個小攤坐下來交談,不過當時沒有彆的食客,所以不好證明。”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傳沈冷進宮。”
話剛說完,代放舟從外邊急匆匆跑進來:“陛下,水師大將軍,安國公沈冷求見。”
皇帝一轉身:“誰告訴他了?”
代放舟一臉委屈:“奴婢真的沒有人出去過,沒有陛下的旨意也不敢胡亂派人,所以安國公應該還不知情。”
“讓他進來!”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在椅子上坐下來後說道:“朕也想聽聽他怎麼說。”
不多時,沈冷捧著那套鎧甲進來,一進門就跪倒在地:“臣沈冷,拜見陛下。”
皇帝哼了一聲:“你的消息倒是靈通,朕才剛剛知道的事立刻你也知道了,然後還立刻帶著東西來,說吧,是誰給你通風報信了,是大內侍衛處的人,還是廷尉府的人,又或者是禁軍的人?!”
沈冷一驚:“臣有些不懂,報什麼信?”
皇帝看他表情不似作偽:“你懷裡抱的是什麼?”
“一套鎧甲,臣今日剛剛得來的。”
“哈哈哈哈!”
皇帝的手在扶手上一拍:“真是巧了!你今日收到了,今日就連夜送到宮裡來?說實話,是誰給你通風報信了!”
不怪陛下這樣想,確實太巧了。
陛下沒讓沈冷起來,他隻好跪在那說下去,將今天一天的經過都說了一遍,把鎧甲是如何得來的說的很詳細,皇帝皺著眉聽著,一直看著沈冷的臉色。
“那你為何要把鎧甲送到宮裡來?”
皇帝聽沈冷說完之後問了一句。
“這鎧甲不對勁。”
沈冷道:“這套鎧甲如果真的是楚時候的東西,已有數百年之久,可是保存的還如此完好,按照那兩個人的說法他們家境一般甚至有些窘迫,怎麼可能有閒錢保養鎧甲?臣仔細看了看,保養鎧甲外麵這一層油似的東西造價不低,最主要的是尋常百姓家裡根本不可能得到這種油,一個尋常百姓家裡,用不起,也買不到,因為這是大寧軍中才會配發的東西,是大寧武工坊研製出來的。”
“所以臣懷疑這件鎧甲根本不是楚時候的,也不是一戶普通百姓可以養護數百年之久的東西,用的油味道和大寧武工坊研製的油一模一樣,這鎧甲隻能是軍中的東西,或者是和武工坊的人有接觸的人所有。”
他抬起頭看向皇帝:“臣覺得,自己要被坑了,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坑,但是東西確實在臣手裡,所以臣此時此刻應該已經在坑裡了。”
皇帝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你確實在坑裡了。”
沈冷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多大的坑?”
皇帝道:“讓你身敗名裂那麼大的坑。”
皇帝起身,在東暖閣裡緩緩踱步:“如果是有人想陷害你,他們的辦法比以前要精細多了......”
說完這句話皇帝停頓了一下,回頭看向沈冷:“等等看吧,這個坑到底有多大,明天就知道了。”
明天並不遠。
第二天,朝會。
皇帝上朝的時候一直都在等著有人提起此事,可自始至終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說,群臣看起來都無比正常,彆說這件事,提到沈冷的人都沒有。
其實這也不算出乎皇帝的預料,這個時候站出來說此事的人,明擺著就是陷害沈冷的人,他們還不會那麼傻直接在朝堂上發問,誰問誰就算是傻乎乎自己跳出來了。
中午。
大內侍衛統領衛藍從外邊進來,臉色不怎麼好看,看到皇帝之後俯身一拜:“陛下,韓大人讓人送來消息,說是長安城已經流言四起,隻半日之間,好像整個長安城都知道了這件事,百姓們都在議論,說是大將軍沈冷收了姚朝宗的東西還把人坑了.......”
衛藍看了看皇帝的臉色,停頓了一下後說道:“傳播的速度如此之快,知道的人如此之多,顯然是精心設計過的,在全城各地都有人在散布謠言。”
皇帝點了點頭:“這次確實比以往的手段精細多了。”
這樣的小手段,皇帝都覺得有些不俗。
不多時,又有一名大內侍衛快步進來,俯身道:“陛下,廷尉府送來消息,說姚家的家主姚近親自到了廷尉府報案,說他家祖傳的猥鱗甲丟了。”
“嗯?”
皇帝一皺眉。
大內侍衛繼續說道:“姚近說,每隔十天他都會親自養護那套猥鱗甲,上次養護是十天之前,今天上午他打開家裡的庫房發現猥鱗甲不見了,先是在家裡內查,無果之後,考慮再三到了廷尉府報案。”
“呼......”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把沈冷和姚近都宣進來,再去問問韓喚枝,那個賣刀削麵的攤販找到了沒有。”
還沒等人出去,內侍進來稟報說韓喚枝帶著姚近還有幾名百姓在宮外求見,皇帝讓人去把他們帶進來,又讓人去宣沈冷進宮。
韓喚枝帶著人進來之後皇帝卻沒見,就讓他們在東暖閣外邊等著,等了半個多時辰沈冷到了之後皇帝才讓代放舟把人一塊叫進來。
那幾個百姓第一次見到陛下,一個個嚇得不住發抖,跪在那大氣都不敢出。
“姚近,你先說說吧。”
皇帝看了看姚近:“你祖上的猥鱗甲丟了?”
“是,丟了。”
姚近跪在那道:“一直都是老臣親自保管,十天之前還見過的。”
皇帝指了指桌子上的猥鱗甲:“是那個?”
姚近抬起頭看了看,然後臉色大變:“怎麼會在陛下這!”
皇帝沒有理會他,看向那個賣刀削麵的攤販:“昨日天黑時候,安國公沈冷是否在你那停留?”
攤販抬起頭,一臉惶恐:“沒見過啊,草民都不知道安國公長什麼樣子,完全不認識。”
他偷偷看了看沈冷:“不過瞧著麵熟,好像幾天前確實在草民的那吃過刀削麵,還有一個男人,帶著個包裹交給了他......不是,交給了安國公。”
皇帝看向沈冷,沈冷的臉色已經有些發白,那是憤怒。
沈冷走到那個小販麵前:“昨夜在你那有兩個人走投無路,把他們的鎧甲賣給我了,你還有......”
沈冷掃了掃,其中兩個人居然也是昨晚在那吃飯的,所以伸手指了指:“他們兩個當時也在!”
那兩個人像是嚇壞了,連連搖頭:“昨夜裡確實在那吃的晚飯,但沒有見過國公爺。”
另一個道:“真的是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