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碗熱湯,一人兩個燒餅,桌子上是一盤新作的素燜子,還有一盤剛切好的鹵肉,一碟香油鹹菜絲,一碟青筍花生米。
皇帝端起熱湯喝了一口,暖流順著嗓子往下走一直到胃裡,身體裡的寒氣一下子就被驅散出去不少,他滿足的長長吐出一口氣,看了看坐在那還一臉惶恐的沈冷,忍不住笑起來:“是覺得朕請你吃這樣的早飯不滿足?”
沈冷連忙搖頭:“臣不該醉酒,不該昏睡街頭,有失體麵,有辱朝綱,請陛下責罰。”
“朕不罰你,朕開心。”
皇帝看著沈冷笑道:“況且你說的這些也不是你最大的罪,宿醉不歸昏睡街頭,確實隻是有失體麵,大概禦史台那邊奏你一本,朕按照律例罰你,也就過去了。”
他忽然認真起來:“可是你私自窺測打探皇帝的身體如何,還跑去的是祥寧觀問小張真人,這種事如果要追究,朕可以殺了你。”
沈冷立刻站起來俯身道:“臣罪該萬死。”
“這句話你說過一次了。”
皇帝指了指沈冷的位子:“坐下吃飯。”
沈冷欠著屁股坐下來,皇帝看他樣子就想笑,笑了一會兒後說道:“朕有旨意給你。”
沈冷剛要起身,皇帝道:“坐著聽。”
沈冷立刻坐直了身子:“是。”
“朕讓你把這碗熱湯喝完,兩個燒餅也吃了,吃不完朕就罰你。”
沈冷楞了一下:“啊?是!”
端起那碗熱湯就喝,拿起燒餅就吃,不敢不吃不敢不喝,幾口一個燒餅,用熱湯灌下去,再吃一個燒餅,再用熱湯灌下去,用最快的速度吃完,像個小學生一樣端坐在那,連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
“臣吃完了。”
“有什麼感覺?”
“啊?沒,沒什麼感覺。”
“說實話。”
“唔......沒吃飽。”
“哈哈哈哈哈......”
皇帝大笑,回頭朝著早飯攤子的老板說道:“再給他加一碗湯兩個燒餅。”
說完後看向沈冷說道:“彆那麼急,慢慢吃,朕不趕時間。”
“可是陛下,該早朝了。”
“已經過了。”
皇帝抬起頭看了看天色,正是早春,早朝的時辰天都還沒有亮呢,此時東方天空已經很亮,太陽都露出來一多半,一夜就這樣過去。
“朕會被禦史台的人指著鼻子罵昏君。”
皇帝笑了笑道:“無緣無故不上朝,而是在大街上給一個傻小子撐傘,罵朕什麼朕都能想到,所以你打算怎麼補償朕?”
沈冷俯身道:“陛下吩咐,隻要臣能做到的。”
皇帝:“一會兒你把賬結了吧。”
沈冷:“就......就這樣?”
皇帝:“朕讓你做的,難道不是你最不想做最為難的事?朕可是知道的,你屬於那種賊摳賊摳的人,讓你花錢等於要你半條命,朕不想不上朝,你不想花銀子,所以朕和你都做了不想做的事,扯平了。”
沈冷眼睛微微發紅,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沈冷。”
“臣在。”
“朕有句話想跟你說,朕對待任何事都很理智,對待任何人都很理智,朕從離開雲霄城到現在已經理智了三十幾年,沒有什麼能讓朕心智大亂......你算一個。”
沈冷又要起身,皇帝伸手點了點:“好好坐著。”
沈冷嗯了一聲,又坐回去。
“朕對你和對彆人不一樣,你應該時刻明白這一點,朕也可以為你做一些事,你也要明白這一點,比如這今日不上朝,朕也不會後悔,還有就是,如果你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朕就是了,何必拐彎抹角的去問彆人,問不到自己心裡還難受,借酒消愁,出息?”
沈冷低頭:“臣知錯了。”
皇帝笑了笑:“問吧,朕做好準備了。”
沈冷張了張嘴,沒敢問。
皇帝道:“朕不打算等許久。”
沈冷鼓足勇氣:“陛下,陛下身體無恙吧。”
皇帝點了點頭:“無恙。”
沈冷長長吐出一口氣,笑起來,朝著早飯攤子的老板喊道:“剛才說的兩個燒餅一碗湯......不夠,再多加一倍。”
皇帝也哈哈大笑:“傻小子。”
他起身:“你慢慢吃,朕先回宮了,雖然遲了些還是要去上朝,朕已經做好準備去麵對禦史台的大人們的大義凜然,朕認個慫就好。”
沈冷要送,皇帝擺手:“吃你的吧,另外......東疆水戰,你想給水師士兵們增加護具,儘量彆做的太離譜,不然就不隻是禦史台的人會罵,朕也不好回護你。”
沈冷點頭:“遵旨。”
皇帝走出去幾步,回頭問:“老當家給你送的東西,不是給你的,也不是給你用於東海作戰的,那是老人家送給兩個小孩子的禮物,你無權動用。”
沈冷垂首道:“臣已經安排人送去東疆了,臣不敢動。”
皇帝歎了口氣:“你居然都不感動。”
沈冷:“啊?”
皇帝哈哈大笑,轉身離開。
沈冷一口氣把點的東西都吃完,肚子裡暖呼呼的,身上的寒氣也散了,天空中還在飄著蒙蒙細雨,那位早飯攤子的老板這才敢小心翼翼的過來問:“這位大人,剛剛那是......”
沈冷點頭:“陛下。”
老板明明已經確定了,可得到答案之後還是差一點沒暈過去,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激動的無以複加。
沈冷道:“你以後可以寫個牌子,陛下吃過都說好。”
老板:“真的可以?”
沈冷點頭:“但是有個條件。”
老板連忙說道:“大人你隻管說,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沈冷道:“牌子你可以立起來,但是以後但凡穿軍服的人來你這裡吃飯,你給打個折。”
老板站直了身子:“大人放心,以後但凡軍爺來吃飯,我一律不收錢。”
“不收不行。”
沈冷起身,把銀子放在桌子上:“你賺的是辛苦錢,以後生意好了也是你運氣好,打折就夠了。”
沈冷想著自己該去哪兒?身上黏糊糊的也不舒服,想了想還是先回書院洗個澡,然後把今天的功課做了,走到半路的時候就被人追上,說是陛下有事召見。
沈冷心說剛剛和陛下分開怎麼這麼急?連忙跟著人去了未央宮,到了東暖閣太子李長燁看到他就笑起來,張嘴就要喊親師父,還沒有喊出來就醒悟,沒敢喊,朝著他點了點頭。
皇帝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下來說。”
沈冷連忙謝恩,然後坐下來:“陛下有什麼吩咐?”
“朕剛剛上朝的時候,禮部的人說安排去東疆的人已經啟程,會把桑國的使團帶回來,朕現在給你一個搞錢的機會,雖然搞不到多少,但蚊子肉也是肉,就當是朕補給你的早飯錢。”
皇帝笑道:“桑國皇帝現在是一個叫高井原的人,他派使團來,不出意外,必會想辦法除掉在八部巷裡的英條柳岸,朕現在把這個人交給你,他來長安的時候帶了不少錢財,因為是軟禁,銀子也就沒多逼問,主要是朕已經把這個人給忘了。”
沈冷立刻笑了:“臣擅長。”
皇帝嗯了一聲:“還有一件事很重要,你大概猜到了吧。”
沈冷問:“把英條柳岸送回桑國?”
“對。”
皇帝道:“就當是他拿錢買命,你安排人把他安安全全的送回桑國去,廷尉府在桑國有兩位千辦,讓他們兩個把人接著,還要負責英條柳岸在桑國的安全,雖然他們可能會不情願,但他們應該明白朕的意思。”
沈冷道:“臣遵旨,耿珊和古樂都是經驗豐富的千辦,不管是頭腦還是武藝都是上上之選,他們會明白陛下的意思,一個活著的前太子回到桑國,高井原會頭大無比,如果再能聯合一批桑人支持英條柳岸,高井原的頭會更疼。”
皇帝笑了笑:“明白了就好。”
他起身走到書桌那邊,打開書桌的抽屜取出來一樣東西:“這本該給你的,這些日子忙就忘了。”
沈冷雙手把東西接過來,看了看是一塊金牌,正麵是四個字......肆茅齋主,背麵是一條龍的圖案。
“這牌子給你,你畢竟也是欽差大臣,主戰官員,東海之戰,你持此令牌號令諸道,如朕親臨。”
最後這四個字,分量重的讓沈冷心裡都緊了一下。
“朕一直以來都信得過你,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水師的事水上解決,這一戰務必打出來大寧水師的威風,桑人號稱水戰不敗,嘲笑大寧水師初建,你持如朕親臨的牌子,替朕揚大寧國威,你所打的仗,如朕打的一樣。”
沈冷俯身一拜:“臣,遵旨!”
下午,洗了澡換了衣服,溜溜達達去了八部巷那邊,這裡對於沈冷來說不算那麼熟悉,但是這裡有不少人為什麼在這裡和沈冷有關。
西域那些小國的君主,沒少在這關著的。
英條柳岸算不上多高的級彆,所以他在八部巷住的院子也很小,勉強算是有個院子吧,守在門口的禁軍士兵看到沈冷過來立刻俯身,不認識也沒關係,國公常服太醒目。
“英條柳岸在裡邊?”
沈冷問。
一個守衛笑道:“在呢,快瘋了。”
沈冷笑著點了點頭,推門進了小院子,一進門就看到那披頭散發的男人正在跟牆上的麻雀對話。
“你們都站好了,現在我命令你們飛過來,抓著我飛出這裡。”
那些麻雀似乎都適應了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英條柳岸道:“你們居然敢不聽我的命令?是不是想要好處?如果你們把我帶飛出去,我把我的銀子都給你們。”
剛說完他就飛起來了,被沈冷從後邊抓著衣服扔起來的,然後重重摔在地上。
沈冷俯身看著他問:“飛的怎麼樣?我可以帶你飛出去,想怎麼飛就怎麼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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