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封街掛牌,這個小小的普普通通的院子立刻就變得不普通起來,葉府兩個字象征著一切,這個大寧,這個朝廷,隻有一位葉大人能讓陛下這樣做。
這當然不是正正經經的刑部尚書的府邸,而是葉流雲為了保護妻兒選擇的地方,這裡安靜祥和從無爭端,這裡的街坊鄰居們都親善和美,從無亂事。
本就無事的一條小街,從今天開始,這個小院這條街,更沒有任何人敢再來惹事了,因為陛下說,這條街禁軍輪防。
街坊鄰居們全都從家裡出來,其實剛剛老太太喊了沒多久他們就都出來了,衣衫不整的都有,跑出來的太急,老太太嘴裡說的那些小王八蛋們更是有意思,拎著棍子的,拿著菜刀的,出門氣勢洶洶,他們吳奶奶都喊話了,這架必定要打,還得狠狠打,結果一出門就看到大隊禁軍,小夥子們全懵了,然後手裡的東西一個勁兒的往身後藏。
那些小年輕兒看他們吳奶奶的眼神都怪怪的,大概意思是親奶奶啊你這是要喊我們乾掉禁軍嗎?
土匪啊。
土匪都不敢乾禁軍啊。
有人朝著老太太暗暗挑了挑大拇指,意思應該是誰都不服就服你了老太太,你是真牛。
沒多久之後街坊鄰居們坐上馬車,浩浩蕩蕩的去了迎新樓,雖然不搬走了可飯還是要吃的。
許多人活了大半輩子也沒有進過迎新樓,都覺得迎新樓這麼大的館子應該貴的離譜才對,結果進來一看,噫......還真是貴。
白殺看著這些一臉好奇的老街坊們笑著說道:“以後諸位來迎新樓吃飯,一律半價。”
說完之後看了看葉夫人笑道:“本想說小氣,可是想想迎新樓不是你的,也不是葉流雲的,而是......”
說完後噓了一聲:“偷偷的半價就好,彆這麼大張旗鼓。”
白殺大笑:“遵夫人命。”
他示意了一下,葉夫人隨即明白,兩個人一前一後到了三樓,三樓原本屬於葉流雲的那間屋子裡,韓喚枝和原本要走又被留下來的白牙都在,看到葉夫人上來,韓喚枝連忙起身:“嫂夫人。”
真是恭恭敬敬。
葉夫人笑著點頭:“你和葉流雲到底誰大?”
韓喚枝道:“他大你也是嫂夫人。”
“屁噢。”
葉夫人道:“把我喊老了不行。”
坐下來後問:“怎麼回事?”
韓喚枝規規矩矩的說道:“是有一些人想把嫂子和小言之抓過去引葉流雲露麵。”
葉夫人哦了一聲:“那沒多大的事。”
白殺心說夫人心真大,他並不了解葉夫人,如果了解的話就會知道葉夫人說這事沒多大,真不是心大。
韓喚枝就了解,沒幾個人比他更了解這位嫂子,他原來可沒少挨這位嫂子的揍。
那年剛到長安不久,葉流雲和她成親的時候來的人並不多,畢竟時局不好,陛下算是內憂外患。
韓喚枝在成親的頭天晚上攛掇葉流雲成親之前放肆一回,他請客去小淮河瀟灑瀟灑,葉流雲想了想果斷拒絕,可還是被葉夫人聽到了。
一個飛天腿把韓喚枝幾乎踹到水缸裡去,韓喚枝捏著耳朵在門口蹲了半個時辰才被赦免叫進去吃飯。
街坊鄰居眼裡的葉夫人溫婉賢惠,韓喚枝眼裡的嫂子彪悍如虎。
“葉流雲會不會有事?”
葉夫人問。
“不會。”
韓喚枝道:“我已經派人去方城縣通知他不用著急,所有那邊派過來的人都被拿下,我們這邊拿下了大概六七十個,禁軍那邊拿下的更多,有小一百人。”
葉夫人點頭:“這陣仗還差不多。”
白殺想著,果然還能更心大。
白牙卻在一邊嘿嘿笑,葉夫人跟著葉流雲這麼多年,葉流雲在暗道呼風喚雨,可是最初那二十年誰知道他是陛下的人?暗道上的仇殺那麼凶殘,葉流雲麵對的更凶殘,葉夫人經曆過的遠比白殺這樣的小孩兒經曆的還多。
“哪邊的人?”
葉夫人道:“不打回去不大好。”
“不用打回去。”
韓喚枝道:“陛下說,他管。”
葉夫人眼睛眨了眨:“大殺器啊。”
韓喚枝:“嫂子你說話......控製些。”
葉夫人:“唔......好的。”
她聽著樓下的熱鬨聲音,起身:“既然這事陛下管了,那我得下去和街坊鄰居們喝酒。”
“你彆喝酒!”
韓喚枝立刻站起來:“彆彆彆,注意形象,好不容易在街坊鄰居們麵前豎立起來的,不容易......”
嫂子一抬手,韓喚枝嚇得立刻往後縮。
“江湖兒女。”
葉夫人歎道:“本應不拘小節,可是......你說的也對,我現在不是流雲會的葉夫人了,而是刑部尚書葉夫人,唉......我先去陪陪,不喝酒,以茶代酒。”
韓喚枝立刻鬆了口氣:“好好好,不喝酒就好。”
與此同時,未央宮,東暖閣。
皇帝坐在窗口,已經快過年正是冷的時候,窗子開著,因為皇帝覺得有些燥熱,這燥熱發自於心,主要是因為生氣,很生氣。
大寧皇帝陛下生起氣來,不動則已,動則排山倒海。
“問清楚了?”
皇帝問。
俯身站在一邊的廷尉府副都廷尉方白鏡道:“抓的人很多,終究是有人扛不住招供了,是盛家的人。”
“盛家,第一個坐不住。”
皇帝看了方白鏡一眼:“這事歸廷尉府管,去拿人吧。”
自從上次被降職之後,方白鏡做個副都廷尉感覺舒服多了,讓他做都廷尉整天都不自在,還是副的好,心裡都舒坦,特彆舒坦。
“臣遵旨。”
他試探著問了一句:“拿多少?”
皇帝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了敲:“滿門。”
“是!”
方白鏡立刻應了一聲轉身出了東暖閣,出來之後他深深吸氣然後又大口吐出去,覺得胸腹之中的淤積都散了,這麼久了,不但是青衣樓的人盯著同存會,他們廷尉府自然也會盯著,可是一直也隻是盯著,因為沒有確鑿證據就沒法拿人,那些大家族哪個不是祖上戰功赫赫,哪個不是底蘊深厚?
想要辦這些家族,而且還不是單獨的一家兩家,搞不好能有個十家八家的,一起動的話多大的陣勢,能讓長安城都搖晃起來,彆說長安城,整個大寧都得搖晃一下。
那可都是開國功勳的家族啊,分量太重。
就算是陛下想動也不能一下子都動了,所以方白鏡也知道陛下其實也忍著呢,忍的也很難受。
現在好了,對方昏招迭出,居然主動冒出來要去動葉大人的家眷,他們不動真的沒證據,動了就是找死。
這也正符合陛下現在的心思,既然不能一下子全都動了,那就先動其中的一家兩家,可是之前不好動,現在好動了,還是一家。
陛下都能鬆口氣,何況是方白鏡。
從未央宮裡出來方白鏡急匆匆的趕回廷尉府,一進門就看到至少數百名黑甲廷尉已經在院子裡集合,他們似乎已經得到了命令似的,所以方白鏡都楞了一下,他還沒回來呢人都集合起來了,這是?
然後瞬間反應過來,吸足一口氣往都廷尉大人的書房那邊跑,腳丫子跑的啪嘰啪嘰的,一點都不莊重,哪裡像個副都廷尉,該有的穩重都忘了。
跑到門口,果然看到韓大人坐在那,於是心裡那塊大石頭全完消失不見,要多輕鬆有多輕鬆,要多通透有多通透。
“屬下方白鏡,拜見都廷尉大人!”
方白鏡肅立行禮,如同年少時候第一次見到韓喚枝的時候一樣激動。
“聽說你連都廷尉都不敢做,給你降職做了個副都廷尉後美的冒泡,還偷偷喝酒慶祝了一下。”
韓喚枝看了他一眼:“我剛從迎新樓那邊回來,本想著怎麼收拾一下你,可是看著這桌子上一塵不染,窗簾上也沒灰塵,唉......就先不收拾你了,咱們去收拾彆人。”
“大人你這是要回廷尉府了嗎?”
方白鏡激動的嘴都不利索了:“正兒八經的回來了?”
“唔。”
韓喚枝歎道:“本來還想著多躲一陣子清淨,陛下不許了,現在的情況和以往不一樣,對麵已經在犯錯,那就回來吧。”
他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說不定還會在我妻兒回來的路上也搞搞事情逼我露麵,既然他們想讓我露麵,我就露出來好了。”
他伸手:“廷尉何在,我的都廷尉官服呢?”
“在!”
有廷尉捧著韓喚枝的官服過來:“大人,官服。”
“更衣。”
“是!”
一刻之後,身穿都廷尉錦衣的韓喚枝走到廷尉府的大院裡,麵前是數百名嚴陣以待的黑騎,他們全都肅立在這等著都廷尉大人訓話,一個個身子拔的筆直。
“好像有幾年了。”
韓喚枝走到黑騎隊伍麵前,笑了笑說道:“廷尉府不抄家,很多人都忘了廷尉府的主職就是抄家,你們都可能已經手生,所以今天就把廷尉府該有的氣勢拿出來,你們......”
韓喚枝伸手一指:“是黑騎!”
“呼!”
數百黑騎呼嘯一聲,氣勢如虹。
“動!”
韓喚枝一擺手,數百黑騎整齊轉身。
又一刻之後,數百黑騎列隊出了廷尉府大門,他們將鐵盔上的黑色鬼麵拉下來,猶如夜叉,數百黑騎之後是那輛已經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黑色馬車,車窗簾子故意來起來,路邊的人就都能看到穩坐其中的韓喚枝。
路邊的百姓看到這陣勢後全都驚了,有人下意識的喃喃自語了一句:“我湊......黑騎出街,哪家要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