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都斷了一條腿的人同時喊了一聲不認輸,然後再次朝著對方衝了過去,托著殘腿的樣子,不是鬥獸,而是英雄。
不僅僅是謝西城,蘭布達也一樣,在黑武人眼裡此時的他就是英雄,黑武這個帝國的英雄,鬼月這個民族的英雄。
砰地一聲,狼牙棒重重的砸在冰層上,碎裂的冰渣紛飛,謝西城勉強避開這一擊後一刀砍在蘭布達的胸口上,奈何蘭布達的皮甲太過堅韌,刀子砍皮革本就費力還是已經被油與血泡過無數次的皮甲,哪有那麼容易劈開的。
黑線刀足夠鋒利,這一刀的力量也足夠大,卻隻是將皮甲切開一條口子,沒能完全砍開,還有薄薄的一層連著。
蘭布達被這一刀砍的向後踉蹌,畢竟單腿站立並不穩定,可他此時胸腹之中那種暴躁正是發揮到了極致的時候,血紅血紅的眼睛盯著謝西城,忽然間把手裡的狼牙棒朝著謝西城砸了過去。
謝西城隻來得及把黑線刀擋在自己身前,當的一聲,狼牙棒砸在黑線刀上,這一擊的力度奇大,黑線刀被砸的向後又縮回來撞在謝西城胸口,而狼牙棒的一端打在了謝西城的額頭,謝西城隻覺得胸口裡窒息了一下,腦袋裡也昏沉,神情稍稍有些恍惚......
恍惚了這了一下蘭布達又回來了,他搖晃著卻沒有向後摔倒,看到那個寧人將軍晃了晃腦袋,他左手伸出去一把抓住了謝西城的甲胄,單臂把謝西城舉了起來,另外一隻手抬起來抓住了謝西城的一條腿,他兩臂發力就要把人直接撕開。
謝西城疼的臉都已經扭曲,千鈞一發之際謝西城手裡的黑線刀猛的一戳刺進蘭布達的手臂,可是蘭布達居然沒有任何反應,他眼睜睜的看著那把黑線刀戳進自己胳膊裡,臉上卻沒有任何痛楚的反應。
“死!”
蘭布達咆哮了一聲,雙臂奮力往外一拉......
噗的一聲。
在那一瞬間謝西城將黑線刀轉動了一下,直接絞斷了蘭布達的臂骨,骨頭斷了胳膊發不出來力量,謝西城頭的這一邊就掉了下來。
而蘭布達的另外一條胳膊還在發力,謝西城就被巨大的力量往一側甩了出去。
蘭布達看了一眼自己軟綿綿垂下來的左臂,再次咆哮一聲,右手抓著謝西城的腿狠狠的朝著地上砸了下去。
砰!
謝西城的身體撞在冰麵上,這一下疼的連他的臉都已經扭曲,腦子裡嗡嗡的好像一瞬間被吞噬進了黑洞中一樣,到處都是一片漆黑。
蘭布達把謝西城摔了一下之後再次把他提起來看了看,謝西城已經癱軟了一樣,身子搖搖擺擺。
蘭布達看了看謝西城的臉,謝西城已經睜不開眼睛,感覺隻剩下一口氣似的。
“贏的是我們黑武!”
蘭布達咆哮一聲,拖著殘腿也拖著謝西城往遠處走,謝西城在冰麵上被拉著走,血在冰麵上留下了一道很清晰的痕跡。
就在這時候大寧那邊的文官主持忍不住喊了一聲:“謝西城!你要不要認輸!”
“我......咳咳......”
謝西城睜開眼睛往主持那邊看了一眼,搖頭:“東疆刀兵的人......不認輸。”
“那你就死!”
蘭布達將謝西城拖拽到了他的狼牙棒掉落之處,伸手去抓狼牙棒,這才醒悟他的左臂已經廢了,可他沒有痛覺一樣,看著耷拉著的左臂他惱火的吼了一聲,右手鬆開謝西城的腿,伸出去去抓狼牙棒。
謝西城身子完全落地,兩條腿都斷了,兩個小腿以一種恐怖的角度彎曲,那不是膝蓋部位彎曲,而是小腿骨斷了的彎曲,還有一節白森森的骨頭刺破了小腿的肌肉露在外邊。
謝西城落地後深呼吸,大口大口的深呼吸,他在拚儘全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身上無一處不疼,兩條腿已經發不出來力,他艱難的側頭看了看,他的黑線刀掉在了至少三丈外的地方。
於是他開始往黑線刀那邊爬,沿著他被拖回來的那條血色痕跡往回爬。
蘭布達將狼牙棒抓起來回頭看,發現謝西城已經爬出去一段距離,他便用狼牙棒做拐杖追過去,眼看著追上了,舉起狼牙棒往下狠狠一砸,謝西城猛的翻身避開,狼牙棒砸在冰層上,冰渣好像激射出去的箭一樣,打在謝西城身上啪啪響。
謝西城避開了這一擊再次朝著黑線刀那邊爬,布蘭達一下沒有砸中,體力似乎也已經快要耗儘,他之前一口氣吃了兩顆藥,讓他變成了野獸,可人的力氣終究有極限,何況他的傷也不輕。
所以當他想再次舉起狼牙棒的時候謝西城又爬出去一段距離了,大概有幾尺遠,於是他又拄著狼牙棒往前追,再追上,然後再一棒砸下來,謝西城又翻身,狼牙棒再次落空。
謝西城看著氣喘籲籲的蘭布達,抬起手伸出中指晃了晃。
蘭布達兩次猛擊都沒有將對手砸死,暴怒上來,好像力氣也回來了似的,他放棄了再用狼牙棒砸,而是單腳發力身子往前一撲,那麼龐大的身軀重重的壓在了謝西城身上。
謝西城悶哼了一聲,嘴裡不由自主的溢出來一口血。
“你死吧。”
蘭布達拚了命的壓著謝西城,幾乎用儘全力才把謝西城壓住,他坐在謝西城身上單手伸出去要掐謝西城的脖子。
“寧人,你們天生弱小。”
他的手就要發力。
哢嚓一聲。
蘭布達的表情明顯一怔,低頭看著自己的那隻右手,已經快要掐住謝西城的脖子了,卻被謝西城一口咬住了手指,這一口直接把大拇指咬了下來。
“啐!”
謝西城將嘴裡的斷指啐出去打在了蘭布達的臉上,趁著蘭布達一愣神的時候他身子猛的一拱把蘭布達從身上甩下去,蘭布達倒在地上地上看著自己動手,大拇指被咬斷了,他愣了片刻後又伸手去抓謝西城,可是沒有大拇指抓不住人。
謝西城一路往前爬,想再站起來追的蘭布達也已經站不起來,跪在那蹭著往前走接著追。
這隻是第一戰,如此慘烈。
兩邊觀戰的人全都站了起來,無數人忍不住想要衝上去把自己人救回來,可沒有人往前衝,那是軍人與軍人之間的決鬥,誰都不會認輸,所以之能以生死見。
三丈遠的距離而已,謝西城爬了好一會兒才到他的黑線刀那邊,而蘭布達還跪在地上往前蹭著追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把狼牙棒撿了回來,在冰層上拖著走,狼牙棒在冰層上刮出來的冰渣都是血色的。
謝西城終於抓到了黑線刀,拚了命的坐起來轉身朝著蘭布達刺過去,可是刀尖刺在皮甲上,以他現在的力氣怎麼可能將那麼厚那麼堅韌的皮甲刺穿。
蘭布達低頭看著胸口的黑線刀,嘴角裂開獰笑。
“你拿到了刀又能怎麼樣?”
他的右臂抬起來往下一壓,狼牙棒砸在黑線刀上,黑線刀就被壓在了下邊。
蘭布達又側頭看了看自己耷拉在一邊的左臂,獰笑著狠狠一甩肩膀,那左臂甩起來打在謝西城臉上。
這一拳其實沒有多大的力量,可是謝西城此時已經到了極限,被打中之後向後倒了下去。
“哈哈哈哈!”
蘭布達仰天狂笑,笑夠了之後低頭看向躺在那大口大口喘息著的謝西城:“你能做到嗎?我無懼疼痛,我是勇士,我有月神的賜福!”
剛喊完了這一句忽然表情猙獰了一下,好像一瞬間疼痛感覺全都回來了。
劇痛襲來,蘭布達的臉變得無比扭曲,眼睛都好像下一息就能爆出來似的,額頭上的青筋都繃了起來,看著頗為恐怖。
“藥呢!”
蘭布達回頭朝著黑武人軍陣那邊嘶啞著嗓子喊:“藥呢!再給我一粒藥,我能殺了他!給我,給我月神賜福!”
他的嗓音如此的淒厲,讓人聽到之後感覺不寒而栗,渾身上下的毛孔都炸開了一樣。
“靠藥?”
謝西城撐著再次坐起來,抓住黑線刀往外抽,狼牙棒太沉重,黑線刀在狼牙棒下邊,他幾次都沒能將黑線刀抽出來,似乎手已經沒有一絲力氣。
“你們黑武人,從來就不會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打。”
謝西城俯身一口咬住刀柄,嘴裡含含糊糊的說了一句:“讓我教教你什麼才是軍人......”
他咬著刀柄往後一仰頭再次摔倒,後背重重的撞在冰麵上,後腦也磕了一下,可他卻又一次強撐著坐了起來,兩個人如此的近,一個冷靜的可怕,一個瘋狂的可怕。
“快給我藥!”
劇痛之下的蘭布達已經徹底失去了控製一樣,嗷嗷的叫喚著,可是比武場有比武場的規矩,沒有人會再來給他送什麼藥,即便有,大寧這邊的人也不會答應。
“靠藥不行。”
謝西城用牙齒咬緊了刀柄,又含含糊糊的說了四個:“得靠自己。”
他的身體搖晃著,鼻子呼吸的聲音顯得那麼粗重,而對麵的蘭布達也在晃動著,比他還要劇烈的多。
咬著刀柄的謝西城深呼吸,胸腔一下子鼓了起來,然後他猛的往前一壓身子,頭卻依然抬著.......噗的一聲,黑線刀從他之前砍出來的那條口子裡精準的刺了進去,剛剛那一刀他沒能將皮甲斬開,可是那皮甲隻剩下薄薄的一層還連著。
這一刀戳在了蘭布達的心口,刀尖刺了進去,瘋狂的蘭布達身子驟然僵硬住,不再扭動,也不再咆哮。
他看著那把刀,血從刀身上往下流,像是一條小溪。
謝西城鬆開嘴,然後用自己的額頭狠狠的撞了刀柄一下,刀子徹底戳穿了蘭布達的心口。
砰!
片刻之後,蘭布達的屍體摔在冰麵上。
謝西城躺下來,過了一會兒之後從懷裡翻出來一顆糖瓜塞進嘴裡,腮幫子隨即鼓了起來。
“你不如我,你的藥也不如我,我的藥是甜的。”
他躺在那看著天空。
咧開嘴。
“可甜了。”
“第一場,大寧東疆刀兵,謝西城,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