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遠齋的掌櫃聽小青衣六說出我要是來收保護費的這幾個字後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青衣樓我是聽說過的,說是一群從外地來長安的土包子,以為能打就能在長安城裡闖出來一片天地,年輕人,能打不一定能出頭,長安就是長安,這地方說有江湖就有江湖,說沒有就沒有,你懂我的意思嗎?”
小青衣六依然那副不好意思的德性,有些為難的說道:“我確實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我也覺得很掉價,很沒有格調,可是青衣樓我也不能做主,做主的那個我打不過他,我不來就挨揍,在我挨揍和跟你要保護費之間做選擇,當然是後者。”
他伸手:“看著給。”
鴻遠齋的掌櫃噗嗤一聲又笑了:“你要是來乞討的話,我會給你一把碎銀子,若是給你點銅錢打發你,顯得我們鴻遠齋小氣了,可你不是來乞討的,你還不如乞討,想要錢就換個方式,低頭,彎腰,說一聲掌櫃的吉祥,說一句鴻遠齋生意興隆,我賞你。”
小青衣六好像有些不開心了,認真起來,很嚴肅的說道:“請你正視一下,我是來收保護費的,雖然我是第一次,但我也有原則。”
鴻遠齋的掌櫃笑到前仰後合,然後好奇的問了一句:“既然你是第一次來收保護費就選擇了我們鴻遠齋,我想問問你,為什麼?是因為你覺得我們鴻遠齋做的生意大了,所以錢會給的容易些?年輕人,生意做大了有生意做大了的理由,你深思過嗎?”
小青衣六搖頭,更加認真的回答:“我之所以第一次收保護費就到你們鴻遠齋來不是因為你們大,而是因為看你們不順眼,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沒有眼力見呢,我已經很客氣了,我還看你們不順眼,萬一我不能保持客氣,對大家都不好。”
掌櫃的幾乎笑岔氣:“那你彆客氣,千萬彆留客氣。”
砰!
他這句話一說完人就向後飛了出去,身子從門外飛回到屋子裡裡邊,也不知道撞在什麼東西上,叮叮當當咣當乒乓的一陣響動,顯然沒少砸壞東西,鴻遠齋是賣古玩玉器的,摔了的東西都值錢。
關鍵是,門口這六七個夥計沒有一個人看清楚掌櫃的是怎麼飛回去的,他們甚至沒有看到小青衣六動,不過有人還是發現了什麼不對勁,因為小青衣六身上的積雪掉了不少,人不動的話積雪怎麼會掉?
小青衣六歎了口氣:“看來我一開始那麼不好意思是不對的,怪不得我來的時候大青衣甲說,直接點,收保護費就得有個收保護費的樣子,要凶。”
他往前邁步,那些夥計自然不會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立刻撲上來阻攔,隻是他們依然沒有看清楚小青衣六是怎麼出手的,便一個一個的飛了出去,飛的路線軌跡出奇的好,所以屋子裡便堆起來七八個人的一個人堆,也不知道他用的什麼手法,反正飛出去的人動也動不了,隻是堆在那。
“青衣樓收賬。”
小青衣六站在門口朝著屋子裡大聲喊了一句:“誰出來迎接一下?”
掌櫃的都被撂倒堆在最下邊,彆說動,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可他嘴裡不閒著,一直在罵,就在這時候從店鋪兩側分彆有人衝過來,動作奇快。
小青衣六嘴角一揚:“終於來了幾個有意思的。”
一刻鐘之後,鴻遠齋門口也堆了幾個人,都是鴻遠齋這邊的高手,奈何高手也沒能守住鴻遠齋的麵子,被人堆在那像是一群收不回去腿的烏龜,把烏龜殼拆掉之後那種伸著腿的樣子,一定不好看。
“青衣樓收賬!”
小青衣六又喊了一聲。
掌櫃的都快背過氣去了,有且哀求似的說道:“櫃台裡邊有錢,你自己去取,你想取多少取多少,把我身上那些人先挪開。”
小青衣六看了掌櫃的那樣子,覺得確實有些可憐,掌櫃的在最下邊,身上堆著六七個夥計,那是大幾百斤的分量,掌櫃的還沒有背過氣去說明身體素質還不錯。
“噫.......”
小青衣六忽然想起來什麼,看向掌櫃的說道:“有個詞,叫滿身大漢?”
說完了之後他自己笑的前仰後合,笑著笑著可能覺得是稍顯尷尬,於是不笑了,重新認真起來:“青衣樓收賬有青衣樓的規矩,我們是要客戶心悅誠服心甘情願的把銀子自己主動放在我們手裡,而不是搶劫,不是勒索,不是脅迫,我若是自己去拿你櫃台裡的銀子顯得我們青衣樓格調很低,那是硬搶,我們怎麼能做那麼低俗的事,那是違反大寧律法規定的,這樣,既然你們今天不願意心甘情願的交保護費,那我明天再來。”
他說完之後退出鴻遠齋的屋門,從袖口裡翻出來一張紙貼在門口。
紙上就幾個字......欠債商戶。
貼完了之後他轉身就走,扛著那把根本就沒必要解開布的長刀。
鴻遠齋的掌櫃就算快被壓傻了也已經能明白過來,青衣樓根本不是來收什麼保護費的,就是來挑釁的,不多時有程家的人趕來,看到鴻遠齋裡這麼亂糟糟的場麵全都暴怒,他們把人抬下來,發現人依然動不了,四肢伸直的樣子確實和烏龜差不多,除了手腳能有比較細微的動作之外,連脖子都扭不過來。
青衣樓。
韓喚枝端著茶杯吹了吹,回頭望窗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有小青衣六扛著那把長刀從外邊回來,所以笑了笑:“收賬的家夥回來了,你們猜能不能收到賬?”
葉撫邊收拾了一下卷宗:“我先走了。”
葉流雲忍不住大笑起來:“這是要跑路了?”
葉撫邊道:“不然呢,你們直接跑去程家的鴻遠齋惹事,如果鴻遠齋的人不立刻打回來的話才怪,這樣打草驚蛇的事你們都乾出來了,我不趕緊跑還等著什麼?恕我直言,如果程家的人不來青衣樓,我給你們兩個每人花十兩銀子!”
韓喚枝:“真大方。”
葉流雲:“謝謝你。”
葉撫邊有些生氣,啪的一聲把卷宗摔在桌子上:“你們兩個還拿不拿我當兄弟?什麼事都不和我說,等做完了才告訴我,這是把我當外人了?”
“因為知道你不會答應的。”
韓喚枝過去摟著葉撫邊的肩膀走回來:“沒有那麼複雜,剛剛我們不是聊到了嗎,陛下讓我們確定的事我們可以確定但我們找不到實據,最早要查的那件事已經過去四十年,哪裡還有什麼實據,但那些人都得辦,查不到幾十年前的實據那就查現在的實據,他們小心翼翼的縮起來尾巴,那我們就去朝著這尾巴上狠狠踩一腳,讓他們動起來,動起來才會有破綻。”
“為什麼是程家?”
葉撫邊氣鼓鼓的問了一句。
“程家的那位老太爺去年才走,而現在程家的家主程方和與那位老爺子關係無比親近,程方和的父親走的早,程家的事一直都是那位老太爺做主,所以我堅信程方和會從他爺爺那聽到很多當年的事,可是程方和現在躲著不出來,我們找不到他,就隻能逼他出來。”
韓喚枝緩了一口氣:“當年程方和的爺爺可是參與其中的人之一,而且還是挑頭的人之一,就是他在先皇麵前說陛下有鷹伺狼顧之相,不如大皇子仁義,那時候陛下可不收他們控製,大皇子為了穩奪太子之位,和他們走的親近,也從這些勳貴家族手裡拿來不少好處。”
當時,李承遠和諸多勳貴家族都走的很緊,為了穩住太子之位,他和諸多家族許諾,隻要他能即位成為大寧皇帝,一定會重新重用這些勳貴舊臣的後代,許諾許的太多了,所以當時支持李承遠的人也太多了,他們好像洗腦一樣整日在先皇麵前說李承遠的好處,卻不停的貶低李承唐,因為他們深知,一旦先皇選擇了李承唐那他們這些人想恢複家族榮耀跟不可能。
然而扶李承遠即位隻是計劃的開始,他們的計劃之大,超乎想象。
以現在韓喚枝和葉流雲他們查到的東西來看,這個計劃的跨度至少有十幾年的時間,甚至更久,他們為了這個計劃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就連當年權傾朝野的沐昭桐也不過是這計劃之中的一個環節而已。
隻是到了後來,當今陛下李承唐意外即位成為大寧皇帝,沐昭桐也從那個計劃之中趁機抽身出來,甚至一度置身於諸多大家族之上,為什麼沐昭桐能夠掌握那麼大的資源,能夠有那麼多人支持,哪怕到了他後來已經倒台,依然還有那麼多可以用的人,包括財力物力,就是因為沐昭桐手裡攥著很多他們的把柄,他們不得不為沐昭桐提供這些。
所以到了後來沐昭桐死了,這些人也都鬆了口氣。
李承唐成為了皇帝,打斷了那個計劃。
李承遠為什麼沒有子嗣?
那是計劃的一部分。
李承遠的皇後為什麼會設計殺死李承遠?
為什麼沐昭桐會決定從諸王的子嗣之中選一個年幼之人成為新皇?
這些事都不是偶然。
李承遠的皇後姓蘇,蘇皇後的娘家是開國功勳家族,蘇家的祖上蘇童是大寧太祖皇帝陛下的老兄弟,雖然不是從太祖起兵之處就追隨太祖,可後來歸順之後在太祖鞍前馬後屢立戰功,開國後,蘇童被封為鑰國公。
李承遠從蘇家選皇後,也是當年獲取支持的條件之一。
這些事一旦開始追查,就會發現人掉進了萬年不化的冰窟之中,凍的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