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槊擊(1 / 1)

長寧帝軍 知白 1770 字 27天前

大野堅沒有想到過這個人會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麵前,當初他輕而易舉的將這個人擊敗,在這個人驕傲的履曆上留下來極為恥辱的一筆,大野堅以為那次之後自己已經徹底摧毀了這個年輕人的自信,可是沒想到再見到的時候對方已經換了一個人似的。

那張麵容上已經不見了青春,算起來年紀不大才對,三十歲左右,可是那張臉如今卻好像被刀刻斧鑿過一樣,不是醜陋了,而是成熟了,不管是誰用幾年的時間經曆彆人一輩子也經曆不完的事,都會如此,那是歲月,可不見滄桑,隻見崢嶸。

“洛西門。”

大野堅喊出了這個名字。

當初大野堅在長安城裡挑戰參加諸軍大比的軍中新秀,洛西門是他的第一目標,而且他是故意在等著沈冷進長安城的那天擊敗了洛西門。

那天,茶爺坐在沈冷的肩膀上看到了大野堅擊敗洛西門的場麵,那時候的洛西門在大野堅麵前好像不堪一擊,大野堅說攻他的左肩就是左肩,說攻他的小腹就是小腹,洛西門這個年少就在軍中成名的新秀敗的體無完膚,他的自信確實被摧毀了,一度借酒消愁。

之後沈冷去找了大野堅,大野堅不得不離開長安。

可沈冷沒有告訴彆人他也去見了洛西門。

那天在軍驛,沈冷看到了醉得一塌糊塗的洛西門,從南疆選送到長安的這位新秀已經沒了絲毫的信念,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我知道你很清醒,哪怕你看起來已經爛醉如泥。”

沈冷在洛西門麵前坐下來,從懷裡取出來一本刀譜放下:“這是我練刀的時候沈先生交給我的,後來我得楚先生指點將刀譜也略作修改,如果你覺得自己還能用得到就收起來,可是這種刀法不好練,你得先要放下一些什麼才行。”

洛西門看向沈冷:“放下什麼?”

“現在,還有過去。”

沈冷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忘記你曾經得到的那些榮譽很難,忘記你剛剛遭受的羞辱更難,你是被南疆寄予厚望的新秀,可卻被一個西域人打敗,我知道你有多痛苦,大概能體會到,雖然我並沒有敗過。”

這話說的有些欠。

沈冷道:“我把刀譜留下,你若是還想做個男人那就站起來,如果你覺得這輩子已經沒有什麼希望了,我不介意再給你留些酒錢。”

“我該怎麼做!”

洛西門猛的站起來,眼睛死死的盯著沈冷:“大將軍,你教我!”

“去北疆吧,你不再是五品將軍了,而是一個普通的北疆斥候,用三年的時間在北疆冰天雪地錘煉自己,用殺黑武人來磨礪自己,如果三年後你沒有站起來,那麼把刀譜燒了吧。”

沈冷轉身往外走,洛西門在沈冷身後喊了一聲:“我能跟你嗎!”

沈冷搖頭:“現在還不行,我手下不要廢物。”

洛西門的肩膀顫抖了一下,看著遠去的沈冷,又看了看那本刀譜,許久之後他俯身將刀譜拿起來,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身進了房間,認認真真的洗了澡,把將軍甲和戰服全都脫下來裝進箱子,親手送到了兵部,在兵部,他要了一身普通戰兵的軍服裝進背囊,頭也不回的朝著北方走去。

在北疆,他變了一個人似的,像沈冷說的那樣,用冰雪淬煉自己,用殺人磨礪自己。

幾年後,他和那位賬房先生從北疆一同歸來,路上的時候賬房先生問他你這次回長安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洛西門搖了搖頭回答:“沒有。”

“如果你在長安再次遇到擊敗你的那個人呢?”

沉默片刻後的洛西門搖了搖頭:“不重要。”

“什麼重要?”

“我可以去東疆了。”

洛西門看向賬房先生:“告訴大將軍說,我現在不是個廢物。”

賬房先生大笑起來:“你放下了。”

洛西門又搖了搖頭:“當然,如果能把那天戰敗的恥辱挽回,更好。”

長安。

大街上百姓們已經發現了不對勁全都避開,街上就顯得空蕩蕩,本來街上人就不多,絕大部分人都去看陛下,這條街就變成了最好的戰場。

“巧合嗎?”

洛西門往四周看了看:“再往前走幾裡的地方,同一條街,你就是在那擊敗我的,你說打我的左肩,你就能打我的左肩,你說打我的小腹,你就能打我的小腹,那時候我覺得自己真的一文不值了,就算是一頭紮進水井裡可能都不會有什麼水聲,我甚至沒有勇氣去想把失去的顏麵爭回來,因為你確實讓我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你我之間的差距,那時候看著,就好像是大寧和樓然的差距。”

大野堅深吸一口氣,回答:“現在也一樣。”

他輕蔑的哼了一聲:“才幾年而已,你以為你能擊敗我了?弱者恒弱,強者恒強,從你念念不忘想要擊敗我就能看出來,你不是我對手,永遠也不可能擊敗我。”

洛西門笑了笑:“你真的沒有你想的沒那麼重要,我隻是順手而已,我回來可不是針對你,我回來是要混江湖的。”

他邁步朝著大野堅走過去:“不過能順便把你擊敗的話,我應該會很開心才對。”

大野堅迎著他走:“那你就試試自己能不能開心的起來。”

如果此時有一陣風起的話,會顯得更加肅穆些,似乎也更適合這種決鬥的氣氛,可是並沒有風來,天氣好的讓碧空如洗,讓白雲如畫,若依如果有潑血,可能也會加倍鮮豔。

洛西門放下手裡的長刀,雖然長刀已經戰意甚濃。

既然要打,既然要想爭回來,那就要像當年那一場比試一樣。

大野堅看著洛西門把長刀戳在地上,眼神裡閃過一抹疑惑:“我之前和你交手的時候就在想,你的刀法不對勁,更像是用槊,那時候我就應該想到,當年的你就是以善用長槊而成名,現在看起來你的刀法沒有絲毫進境,還是如當年一樣。”

洛西門沒回答,隻是大步而來。

大街一側,幾個青衣人落下來,他們看到了那兩個即將動手的人,他們幾個剛剛從另外一條街上趕過來,陛下已經安然出城,城外數萬禁軍也已經開拔,此時此刻,長安城裡隻剩下一些未了之事未了之人,百姓們在看著陛下,如果在這種時候讓長安城裡亂起來,顯得寧人多無能?所以蓋昊布置的那些根本就不可能真的動起來,不管安排的多少都會被按下去。

看著陛下出長安的那些百姓們,誰也沒有注意到發生了什麼不對勁的事,不該他們看到的,他們永不會看到,他們隻需要看到大寧有多強盛就足夠。

大青衣甲看著陛下出城之後鬆了口氣,然後帶著他們返回,到了這的時候正巧遇到小青衣六攔住了大野堅,所以連他都不得不在心裡感慨一聲......有些時候真的會有因果。

“上樓看,點些酒菜,有些餓。”

大青衣甲轉身進了後邊的酒樓,大青衣乙跟著進去,賬房先生和另外一位大青衣則有些不放心,雖然他們倆在當初大野堅擊敗洛西門的時候都不在長安,可他們倆都知道心魔有多可怕,也都知道想擊敗當年輕而易舉擊敗自己的人有多困難。

“信他。”

大青衣甲的聲音從樓內傳出來:“點上他喜歡吃的菜,等著他就是了,強者不會恒強,弱者也不會恒弱,強者懈怠就會被弱者追上,這才是正確的道理,強者不自重那還叫強者?”

賬房先生和大青衣丁對視了一眼,然後轉身上樓。

四個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來,大青衣甲點了酒菜,然後看向賬房先生:“你結賬。”

賬房先生:“憑什麼?”

大青衣甲道:“憑我不領工錢。”

賬房先生:“......”

大青衣甲看向窗外街上那場對決,忍不住歎了口氣道:“等長安城裡的事告一段落,我還是要走的。”

他看向大青衣乙:“你走不走可能還不一定。”

大青衣乙聳了聳肩膀,沒回答。

大青衣甲繼續說道:“可是他一定也會走的。”

他看向大街上的小青衣六:“他該去下一個地方證明自己了。”

“中你左肩。”

就在這時候他們聽到了小青衣六的聲音,所以同時看向窗外,那一拳已經打中,快到他們轉頭看過去已經不可能看到發生過的事,可是他們看到了接下來發生的事。

“中你小腹。”

“中你左胸。”

“中你臉!”

砰!

小青衣六一拳打在大野堅臉上,大野堅的身子橫飛出去又撞在旁邊的鋪子窗台上,人落地的時候臉都有些扭曲,他掙紮著站起來,背靠著牆壁,肩膀都在劇烈的顫抖著。

這怎麼可能?

幾年前被他輕而易舉擊敗的人,卻在今天把那天他給予對方的羞辱如數的還了回來。

“覺得不可思議?”

小青衣六朝著大野堅走過來:“如果你想以後再次擊敗我,我建議你也去過幾年非人的日子,而不是迷失在權謀和錦衣玉食中,我比原來強了,可你比原來弱了,所以你說的強者恒強弱者恒弱是錯的,這幾年你練功的時間比原來少了多少?你看,老生常談說起來確實無趣,你的臉都被我氣白了。”

大野堅怒吼一聲:“那也可以殺你!”

砰!

大野堅的身子再次倒飛回來,這一拳打中了他的心口以至於出現了窒息,他的臉色憋的鐵青,窒息讓他的力氣迅速流失。

小青衣六走回去,伸手把那把長刀拔出來,轉身看向大野堅:“但我不打算給你再次擊敗我的機會,我知道一個人發了狠有多可怕,像我這樣。”

刀鋒向前,那不是刀技,那是槊擊。

噗!

刀鋒刺穿了大野堅的心口,長刀沒入一多半,連牆都刺穿。

小青衣六緩緩吐出一口氣,想了想,然後歎息:“也沒有預想之中的那麼爽。”

說完這句話之後轉身,也沒有把刀拔出來。

刀不要了,以後還用槊。

“我的槊其實很強,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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