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派來的兩位千辦一個是聶野一個是方白鏡,方白鏡留在西甲城協助大將軍談九州,聶野就跑來吐蕃這邊,半路上的時候就和方白鹿石頭剪刀布,他贏了,所以他跟著沈冷,但是方白鏡說回長安之後聶野得請他喝酒,不然誰輸了誰去跟沈冷。
“休息幾天再去。”
沈冷看了聶野一眼:“不急。”
“不用。”
聶野喝了口熱茶,已經吃飽了飯,再有一口熱茶下肚,簡直不能更美。
“我明天下午出發,上午熟悉熟悉你的地圖。”
沈冷道:“你帶來多少人?”
“不多,長安廷尉府那邊事情太多,能抽調的人手實在有限,隻帶來一百二十人。”
“你從你的人裡挑二十幾個最有經驗的,我讓陳冉從斥候隊給你選一批人,軍中斥候比你的人更熟悉戰場。”
“行。”
聶野看了看不遠處那張床:“我先歇一會兒。”
沈冷:“我的......”
聶野:“什麼你的我的。”
陳冉道:“默默記錄下來,安國公的床上迎來一個新的男人。”
沈冷抬腳,陳冉已經跳到一邊去了。
“人不用帶很多。”
聶野把自己扔在床上:“幾十個人就好,多了目標太大。”
“有個年輕人先借給你,是個好苗子。”
沈冷看向陳冉:“去告訴駱射一聲,讓他明天準備一下跟聶野去南邊。”
陳冉嗯了一聲,知道沈冷這是要提拔那個年輕人了,可不得不說駱射真的是個好苗子,這個人稍稍再經曆的多一些就能獨當一麵,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不久之後沈冷一定會向談九州要人。
“我去跟他說一聲。”
陳冉轉身出門。
黑眼問:“我們呢?我和二本乾點什麼?”
“我也想去。”
二本道人看向沈冷:“我也想去南邊。”
“你們倆都不能去。”
“為什麼?!”
二本道人:“你信不信我給你撒個嬌?”
沈冷:“......”
“這次去南邊很危險,你們不是軍人,雖然打過了後闕那一戰可事實上比起合格的斥候還差些,你們倆要是也跟去的話我怕你們把自己陷進去。”
“我就去。”
二本道人過來拉著沈冷的胳膊來回搖:“不嘛不嘛,人家就要去。”
沈冷一腳踹出去,二本跳到一邊:“你個狠人兒,還想打人家。”
沈冷:“大爺,親大爺,你去,你去。”
二本哈哈大笑:“放心就是了,不過是吐蕃而已,又不是黑武。”
黑眼問了一句:“要不要和莫迪奧說一聲?畢竟是在吐蕃,如果有他的人做向導應該更輕易些。”
“不要。”
沈冷立刻搖頭:“彆把吐蕃人當盟友,彆把任何大寧之外的人當盟友,強者沒有盟友,弱者才有。”
黑眼一開始沒覺得這句話裡有什麼深意,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強者沒有盟友不是一句自誇,而是真實寫照,弱者不會真心實意的和強者做盟友,目的一定是想利用強者占便宜,而且在強者麵前看起來謙遜恭順的弱者,心裡都藏著禍心。
第二天一早,陳冉從斥候隊裡挑了二十四個經驗豐富的老兵,加上二十四名廷尉府廷尉,一共五十多個人在整理好了裝備之後隨即出發,這支規模很小的隊伍悄悄離開大營,向著未知之地前行。
隊伍走了大半日之後找地方休息,雖然有地圖,可是畢竟沒有人來過,吐蕃將軍雅什又是一個無比仇視寧人的人,進入吐蕃東南這邊區域,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才行。
安排人輪流值夜,聶野下令不許點火,一丁點的火星都不許出現,所以晚飯也隻能是啃幾口乾糧用水衝下去,好在連二本道人都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二本。”
黑眼靠在土坡上聲音很輕的問:“你為什麼不回去?”
“我為什麼要回去?”
“冷子讓你護送小張真人回長安,你卻偏偏不肯回去,你是個道人,道人應該在道觀裡,而不是戰場上。”
“你還是個混暗道的,你也不應該在戰場。”
“我和你不一樣,我是官方混黑的。”
“......”
二本道人躺在那看著星星,忽然笑了笑:“會上癮。”
“什麼?”
“打仗會上癮,過這種看起來苦可是很刺激的日子會上癮,越危險就越是覺得刺激,就越是覺得有意思,那天我認真的想了想,如果讓我回去再每天都讀讀書練練功,閒來無事就蹲在大街上看過往女子,這樣的日子真的有意義嗎?”
他看向黑眼認真的說道:“除了蹲在大街上看漂亮女孩子,其他的真的很無趣啊。”
黑眼噗嗤一聲笑出來。
“我也想做個被人讚美傳頌的大人物。”
二本道人笑了笑:“大寧立國以來,隻有龍虎山第一代真人隨太祖陛下征戰,之後道門弟子從沒有人隨軍出征的,我若是打出來一些名堂,道門弟子也都跟著臉上有光,將來史書上如果能留下我的名字,那該多好。”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男子漢大丈夫,當做人傑啊。”
黑眼點了點頭:“當做人傑。”
距離他們大概二十幾裡外,數百人的一個小型營地裡,一名看起來很精悍的吐蕃漢子蹲在那壓低聲音說道:“這次帶你們出來打探寧軍情報,所有人都需謹記一件事,一旦有人被生擒,決不可說出是咱們大將軍的人,寧死不能向寧人低頭。”
“是!”
幾百人全都應了一聲,卻將聲音都壓的很低。
“你們知道,大將軍是我父親,但我在軍中從不提及此事,是因為我不想讓人說我是因為父親的緣故才能領兵征戰,這次我親自帶著你們來,也是讓全軍將士們知道,我靠的是自己能力。”
他往四周看了看:“再走一天就快到莫迪奧的封地了,到時候按照我之前的製定的戰術,十個人為一隊,分成三十隊潛入進去打探消息,留下五個十人隊做後援,我們的隻要目標有兩個,一,有機會刺殺莫迪奧就殺了他,二,燒毀寧軍糧草。”
說完之後他擺了擺手:“輪換休息,天亮之後趕路。”
吩咐完之後他王後退了退,靠著一棵樹坐下來,想著這次若是能一把火燒了寧軍糧草,再把莫迪奧一刀砍了的話,父親應該會對自己刮目相看了吧?他是長子,作戰悍不畏死,十幾歲起跟著父親一起練兵,他覺得自己已經做的足夠好,可他就是不理解為什麼父親更在意他弟弟野年原。
母親在他十一歲那年病故,臨終之前告訴他一定要成為父親的左膀右臂,不要讓父親覺得他是個廢人,他一直都記得母親這句話,不管做什麼都想著會不會得到父親賞識讚美,可是就在他母親去世之後不久,他以為無比在乎他母親的父親很快就娶了一個寧人,第二年他就多了個弟弟,如今二十年過去了,父親甚至已經忘記母親的祭日,他知道父親有多恨那個寧人,就是有多在乎她。
他叫鐵曠,他恨他父親,也恨他弟弟。
但他更恨寧人。
如果不是那個賤女人來了的話他父親每年最起碼還會記得母親祭日,最起碼還會上柱香,最讓他覺得難以忍受的是自從弟弟野年原出生,他就再也沒有感受過父親疼愛的眼神,那種眼神父親都給了弟弟,哪怕是再怎麼拚了命的去努力,父親依然隻覺得野年原更優秀。
“將軍。”
他手下人壓低聲音說道:“快休息一會兒吧,你一路上都沒有怎麼休息過。”
“嗯。”
鐵曠嗯了一聲:“這次我們是瞞著大將軍出來的,所以務必成功,唯有成功才能得到獎賞,若失敗了,我們會成為彆人嘴裡的笑話。”
他帶來的都是他的親兵,當然知道這位大公子有多憋屈,雖然在軍職上比那位二公子高不少,可常年領兵在外,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大將軍,大將軍也不許他隨便回來,因為他弟弟也同樣不喜歡這個哥哥。
“將軍你放心吧。”
親兵道:“這次一定能成功,讓所有人都看看,真正能做事的還是將軍你,而不是賣弄嘴皮子的人。”
鐵曠怔了怔,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若是賣弄嘴皮子,說一些甜言蜜語就能讓父親在乎,何必拚命呢?誰又願意拚命呢?”
親兵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我從十一歲開始跟著大軍一起訓練,我身上的傷痕加起來能有上百處,父親如何練兵,我便加倍要求自己,你們吃過的苦不及我一半,可是父親還覺得我做的不夠好,覺得我一無是處,我率軍滅流寇數千,給父親寫信報喜,父親回信隻有三個字......知道了。”
他躺在那看著夜空:“連一個字都懶得誇我,我後來率軍向西南偷襲了大支國一座邊關,殺大支國邊軍數百人,繳獲兵器甲胄無數,他知道後隻說了一句勞而無功......勞而無功?”
他苦笑:“野年原整日在父親麵前搖頭晃腦之乎者也,他就覺得野年原很優秀,我把自己搞的傷痕累累,他覺得是我蠢。”
在他身邊的親兵們不知道怎麼搭話,隻好靜靜的聽著。
“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完成父親心願,我殺死更多的寧人,父親就會明白我才是他的幫手。”
鐵曠摸了摸身邊的彎刀:“將來我一定會親手宰了他,他也是半個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