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從土城返回,這次沒敢如白天那樣明目張膽的在安息人大營外邊直接過去,好在大漠中的夜晚給了起伏不定的沙丘太多暗影,終有視線不及之處,等找到他帶來的三十多名斥候已是後半夜,眾人看到他歸來,全都長出了一口氣。
“分兩隊。”
沈冷蹲下來,沒有多解釋什麼,立刻安排軍務。
“一隊跟我,從這到土城的安息人暗哨全都拔掉,一隊回去,讓陳冉帶著隊伍立刻過來,天亮之前必須趕到土城那邊。”
吩咐完了之後沈冷起身,伸手要過來一壺水灌了一口,嗓子裡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輕了些。
“動!”
“呼!”
兩隊人一左一右衝了出去。
又半個時辰多之後,沈冷收回黑線刀往四周看了看,一腳把沙丘上的屍體踹了下去,安息人的斥候被殺死在睡夢之中,他隻是實在熬不住眯了一小會兒而已,卻沒有想到這短短片刻就會把命送掉。
翻滾下去的屍體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沙子覆蓋,大漠裡的這種氣候,天亮後沙子又乾又熱一個白天就會把死屍體內的水分烤乾,不久之後將變成一具乾屍。
也許在很多年很多年之後,偶然會有人發現這具屍體,卻已經無從辨認,然後他們會看到乾屍脖子上的刀痕,然後驚呼:“看,這是被謀殺的人!”
沈冷伸手往前指了指,手下斥候隨即再次分開,往兩側探索前行,斥候所接受的訓練大抵相同,所以在什麼位置布置暗哨沈冷也能看出來,對於斥候來說,尤其是暗哨,選位置最主要的不過兩點,第一必須視線足夠好第二必須能隱蔽好。
在大漠之中沙丘起伏,似乎看起來沒有什麼可隱蔽的地方,尤其是白天,沙子滾燙,若是長時間在沙子上趴著那是自己找死。
沈冷帶著十幾名斥候把這個區域之內的安息人暗哨全都拔掉,大概半個時辰之後陳冉帶著三千多輕騎也過來了,他們經過的地方距離安息人大營的距離有六七裡,距離天亮所剩下的時間似乎已經不太多,一旦到了天亮,騎兵隊伍的身影會輕而易舉的暴露在敵人的視線中。
一夜沒睡,隊伍從這一條縫隙裡穿過來,與土城和姚遠的人彙合。
姚遠的兵也差不多都一夜沒睡,沈冷的到來給了他們一絲生的希望,雖然沈冷說隻帶來了三千輕騎,誰都知道這種環境下三千輕騎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但這種困局之下能見到自己人就已經興奮的不得了,那種喜悅根本就沒辦法用言語表現出來。
更何況,那是沈冷。
“分乾糧給兄弟們,先把這頓飯吃飽。”
沈冷吩咐手下人一聲,然後把姚遠拉過來:“你告訴兄弟們,馬上就要天亮了,如果敵人的斥候在天亮後發現這多了馬隊立刻就會進攻,我知道兄弟們已經兩天兩夜沒吃東西體力不足,可沒時間耽擱,我承諾過把你們活著帶出去,就得活著把你們都帶出去,但必須嚴格按照我的軍令行事。”
“卑職明白。”
沈冷起身:“分給他們戰馬!”
姚遠也喊了一聲:“馬背上吃!所有人,跟上大將軍的騎兵,都記住了,辛字衛有我們還在,就還沒滅呢,摸摸你們身上繡著的辛字衛標徽,想想為了救我們而戰沒的莫將軍,活著的人要對得起自己對得起死去的人,都打起精神來,跟著大將軍走!”
“是!”
辛字衛的士兵們每個人分得一匹戰馬,上了馬之後就著水狼吞虎咽的把乾硬乾硬的餅子或是饅頭吃下去,可當肚子裡有了食物的那一刻,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他們趁著天亮之前最後的一絲黑暗,數千名大寧戰兵在沈冷的帶領下朝著西北方向衝了出去,他們沒有往回家的方向走,而是朝著更深入的地方,在太陽照亮這個世界之前,幾千人逆方向消失在敵人的包圍之中。
兩天後。
安息人大營。
安息人大將軍格辛格得到了另外一個不好的消息,這消息讓他暴怒起來。
“大將軍。”
斥候爬伏在地上說道:“後闕人送來消息說,幾天前,一支大概幾千人的寧軍騎兵突襲了他們的一座糧倉,搶走了不少戰馬和糧食,殺死後闕軍隊至少三四千人,好在他們撤走的時候因為太倉促沒有來得及把糧倉點燃。”
“幾千人的騎兵。”
格辛格怒道:“後闕人連幾千寧人都打不過?糧倉重地至少有兩萬後闕軍隊駐守,他們都是白癡嗎!”
“寧人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
斥候回答道:“後闕人說,這支寧軍輕騎好像鬼一樣冒出來,在黑夜朝著他們發動突襲,像是有內應一樣準確找到馬場直接衝進去,驅趕著馬群衝擊了後闕人的防線,從進攻到離開不超過一個半時辰,搶走戰馬和糧食之後就走了。”
“把位置在地圖上給我標出來。”
格辛格吩咐了一聲。
他帳下的行軍參事立刻過去,在地圖上把被寧軍襲擊的位置標了出來。
“大將軍,是這裡,距離後闕國王庭大概有四百裡左右,這應該是一支孤軍。”
“土城被圍困的寧軍一千餘人棄城往西北方向逃竄,從方向上來推斷,極有可能是這支寧軍。”
“不可能,他們隻有一千多人,而且沒有戰馬,他們已經有幾天沒有吃過飯了,從土城到糧倉有一百八十裡,一群餓的連路都走不動的人,怎麼可能兩天徒步一百八十裡殺到糧倉,他們的戰馬是你給的?”
“可是大將軍,所有寧軍幾乎都在我們的視線之內,隻有土城裡那支殘敵沒有如我們預料的坐以待斃,也沒有往東-突圍。”
“不可能。”
格辛格大聲吩咐了一句:“調集兩萬騎兵,格尼惡塔,帶著這兩萬騎兵追過去看看,如果真的是那支從土城逃竄出去的寧軍,把他們給我碎屍萬段!”
“是!”
格辛格手下將軍格尼惡塔俯身一拜,轉身走出大帳。
一天後。
又有消息來,手下人急匆匆的跑進大帳裡,俯身說道:“一支數千人的寧軍騎兵殺進後闕國大丞相的家族草場,殺死後闕大丞相烏爾敦族人上千,搶走了至少兩千匹優等的戰馬,殺人之後立刻就走,來去如風。”
“地圖!”
格辛格聽到消息之後感覺自己心口裡有什麼東西直接就炸開了,可是炸的那般疼,卻還有一股氣堵在那出不來,這口氣好像還會有第二次爆炸一樣。
“距離上次被襲擊的糧倉大概一百五十裡,難道這些寧人不休息不睡覺的?這樣奔襲,他們人受得了馬能受的了嗎?”
“所以他們一直在搶馬。”
格辛格的眉頭皺起來:“告訴我,距離後闕國大丞相的草場最近的另外一個草場是什麼地方?”
“是這。”
行軍參事在地圖上指了指:“這裡是漢達兒城,是後闕國親王努叱的封地,距離大丞相烏爾敦的家族草場大概一百七十裡,按照這支寧人騎兵的速度,一天之內就能從烏爾敦的家族草場殺到努叱的封地,努叱是原後闕王的親哥哥,他有上萬私兵,而且裝備不弱。”
“給格尼惡塔傳令,一日之內讓他趕到努叱的封地,派人不眠不休的趕過去給努叱送信,讓他下令他的軍隊準備和寧人開戰,一旦寧人來襲,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也要把那支寧人騎兵給我留住。”
“是!”
行軍參事連忙應了一聲,派人出去傳令。
軍令傳出去之後,格辛格終究還是沒有沉住氣,親自帶著一萬騎兵離開安息人大營朝著親王努叱的封地趕去,從營地到那邊至少要走三天時間,隻希望他到了的時候,那支讓他厭惡讓他惱火的寧人輕騎兵已經被剿滅了。
他下令大軍用最快的速度趕路,除了必要的休息和給戰馬喂料之外儘量不停,就這樣硬生生把三天的路程用兩天就走完了,可是他心急火燎的到了親王努叱的封地之後卻發現風平浪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親王努叱的一萬軍隊再加上他手下將軍格尼惡塔的兩萬騎兵嚴陣以待,他們的隊伍集結起來用了一天多時間,又等了一天時間,卻連寧人的影子都沒有等來。
“難道是我推測錯了。”
格辛格展開地圖,仔細看了看,方圓三四百裡之內,唯一還有馬群的就是努叱這了,寧軍已經襲擊了糧倉和大丞相烏爾敦的家族封地,還能去哪兒?
他站起來來來回回的踱步,看向格尼惡塔:“一路上可有消息?”
“沒有。”
格尼惡塔也是一臉的詫異:“屬下一路上帶隊伍趕來,沒有任何寧軍的消息。”
“報!”
就在這時候一名騎兵從遠處飛奔而來,離著還有一段距離就從馬背上跳下來,快跑了幾步後單膝跪倒:“大將軍,剛剛得到軍報,寧人一支數千人的騎兵襲擊了糧倉!”
“糧倉?!”
格辛格臉色有些發白:“哪座糧倉?”
“就是......就是幾天前寧軍剛剛襲擊過的那座糧倉,寧軍數千輕騎殺進糧倉之後,又一次搶走了不少糧食,帶走了僅存不多的戰馬,這次他們更狠毒,一把火把糧倉燒了。”
“糧倉!”
格辛格感覺自己心口裡憋著的那口氣還是炸開了,炸的他嗓子裡都一陣陣疼,好像有一口血就要壓不住噴出來了。
“兩次,寧人居然在同一個地方把後闕人按住羞辱了兩次。”
格辛格深呼吸,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很快冷靜下來:“寧人就是想調動我們,他們第二次襲擊糧倉之後,以為我會調集軍隊往那邊圍過去,而他的下一個目標必然還是這,方圓數百裡內,這是他們唯一的目標了。”
他坐下來:“在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