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下令船隊在海岸停靠戒備,他帶著親兵營跟著李文山到了飛來峰寧軍大營,這地方位置特殊,往西不到五十裡就是裴縣,往東不到六十就是須臾縣,寧軍在這安營紮寨可兩方策應,與裴縣和須臾縣的守軍品字形互為保護,而且這樣一來將日郎國的軍隊陣線拉長,日郎國軍隊也不敢強攻,當然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強攻。
飛來峰大營是原本窕國就有的軍營,設施齊全,除了寧軍之外,還有三萬被改編過來的窕國降兵在此聽候調遣,這三萬降兵被改為窕國新軍第七衛,領兵的將軍是寧人,也是原大寧湖見道戰兵五品將軍,如今升為從四品,名為杜鴉。
陳冉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忍不住笑了,彆人看來他笑的莫名其妙,他隻是想到自己手下親兵營隊正陸鴉,也不知道這兩個人爹娘怎麼想的,給他們取名字的時候非得用個鴉字,中原人一直都覺得烏鴉是不祥之物,不過古有烏鴉反哺的說法,料來取這個名字是提醒孩子要懂得孝道。
陸鴉杜鴉,傻傻分不清楚。
隊伍在官道上呼嘯而過,看到日郎軍隊的封鎖之後沈冷就信了李文山的話,哪裡像是在封路,更像是在維持交通秩序,看到寧軍這邊數百騎飛馳而來,那些日郎國士兵也不怕,當然也不會攔,甚至還搬開路障放寧軍過去,如果要是再揮揮手的話就更像是盟軍......
看著寧軍呼嘯而過,一個日郎國士兵不滿的哼了一聲:“又不是不讓過,乾嘛那麼急?這烏煙瘴氣的。”
另外一個日郎國士兵道:“就是,慢慢走過去不行嗎?沒有公德心。”
沈冷帶著親兵營隨李文山到了飛來峰大營,大營的城寨修建的很堅固,木牆有兩丈高,牆上安裝有床子弩士兵們戒備森嚴,雖然敵人不善戰,且大寧戰兵在陸地上幾無敵手,可戰兵從來都沒有輕視過任何一個對手,輕視那是打贏了對方之後的事。
進了飛來峰營寨沈冷沒去議事大廳而是直接登上高處,議事大廳裡等著的寧軍將領們接到通知全都湧出來往高處這邊過來,飛來峰不算凶險,可位置太重要,須臾縣外的海灘是窕國南部海疆最適合登陸的地方,須臾縣是窕國商業大縣,碼頭那邊每日船隻往來能有數百艘,最繁忙的時候有一千多艘船進出,須臾縣還有官道直通原窕國都城,如今被大寧皇帝陛下改名為南固城,倒也與求立都城改名為南屏城有異曲同工之意。
飛來峰扼住官道,有大營在,敵人就沒辦法順著官道一路向北。
沈冷站在半山腰的瞭望台舉起千裡眼往遠處看,大營外差不多二十裡外就是日郎國大軍營地,連綿一片,看起來確實規模龐大。
“這營地怎麼建造的如此散亂?”
沈冷放下千裡眼:“李將軍,這些日郎人一直都沒有正經進攻過?”
“一直都沒有。”
李文山道:“我前陣子也是不解,所以特意安排斥候出去抓了幾個日郎人回來審問,又尋來和日郎人做生意的窕國商人詢問,都說其實日郎人根本就不會打仗,比窕國人還要差得多,窕國實力遠勝求立,可是那麼多來就沒有贏過一次,求立人把窕人打的根本抬不起來頭,而日郎國立國至今數百年來隻打過一次戰爭......就是對安息之戰,如果那次安息是正經對待的話,可能日郎國早就滅了。”
李文山道:“我打聽到,日郎國上上下下都沒有好戰之心,甚至皇族的人對帝位都沒有什麼欲望,日郎國老皇帝離奇失蹤之後,皇族推舉老皇帝長子亞庫底即位,傳聞這位皇長子為了不當皇帝連夜剃度出家,於是皇族眾人又去見二皇子瓦西裡,瓦西裡是在去寺廟出家的半路上被抓回去的,勉為其難的做了皇帝。”
李文山看了沈冷一眼後繼續說道:“這個瓦西裡這次是禦駕親征......”
沈冷:“禦駕親征就打成這個鳥樣?”
李文山:“將軍要求彆那麼高,畢竟不是咱們自己人。”
沈冷:“這一路急匆匆趕來,我本以為這邊水深火熱,到了之後發現對手這麼新奇脫俗,一時之間我心裡都沒有適應過來。”
李文山:“理解,我都適應好幾個月了還覺得跟鬨著玩似的。”
李文山介紹道:“這個日郎國皇帝瓦西裡也很有意思,他帶兵登陸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在大營裡修建了一座行宮,為了表示日郎國的博愛慈悲之心,這行宮對外開放......”
沈冷:“......”
李文山繼續說道:“瓦西裡隨軍帶著數百名僧人,據說都是日郎國的高僧大德,說是行宮也就是看起來規模大一些的營房,瓦西裡派騎兵出去四處宣傳說有來自日郎國的高僧講解禪法歡迎窕國百姓來聽,可是他帶著幾百位高僧,一時之間不知道決定讓誰先講第一場,所以瓦西裡決定自己講。”
沈冷:“堂堂一個皇帝......”
陳冉在旁邊嘀咕了一句:“原來是個萌貨。”
“有人去嗎?”
沈冷問。
李文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去了......”
沈冷都懵了:“你去了?”
李文山道:“我換了普通百姓的衣服去了,當時確實有幾分忐忑,唯恐被察覺出來不是窕人,去了之後才發現擔心都是多餘的,第一,他們居然沒怎麼盤查,確定身上沒有帶兵器之後就把我放了進去,第二皇帝瓦西裡似乎很急切的想表現自己所以不斷催促放人進去。”
沈冷問道:“去聽他講解禪法的人多不多?”
“不多,也就一百多人。”
李文山道:“都是我的人。”
沈冷歎道:“他應該謝謝你。”
李文山歎道:“當時真想找機會把他給抓回來,可是確實不太好下手。”
沈冷問:“他都講了些什麼?”
“沒聽懂。”
李文山道:“連窕人都不一定都聽得懂日郎話,更何況我,我帶去的人裡邊有個窕國商人他懂日郎話,反正點頭的時候我們就跟著點頭,他讚歎的時候我們就跟著讚歎,我們這邊的人要是說窕人的話倒也不至於露餡。”
沈冷道:“你膽子也不小。”
“本來得到消息之後我是想孤注一擲,畢竟日郎有二十萬大軍,傳聞還是日郎國最精銳的軍隊,那時候隻想著若能擒住瓦西裡就能不戰而勝,至於生死,大寧的戰兵兄弟們什麼時候在意過生死,我幾次找機會想衝過去把瓦西裡擒住,奈何距離太遠沒辦法動手,聽他講了足足一個半時辰才完,出來的時候暈頭轉向,瓦西裡還讓手下人給我們每人發了十兩銀子。”
沈冷:“......”
李文山歎道:“我從軍至今已經快二十年,大大小小打了也有五十戰,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敵人,將軍,我甚至迷茫了,不知道怎麼打才好。”
“先搞清楚他們到底為什麼而來,之前窕國皇帝求援他們都不來,現在突然來了......”
沈冷微微皺眉:“如果是日郎國背後的安息想試探,那這一戰終究還是要打的。”
李文山道:“可能就是安息在背後逼著日郎國出兵試探,也許現在日郎國軍中就有安息人。”
沈冷在高台上來回走動,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道:“派人去日郎國大營,我要見瓦西裡。”
李文山一驚:“將軍!”
沈冷道:“瓦西裡表現出來的未必就是他自己真實的模樣,如果他不想打有人逼著他打,那他隻能在做做樣子,可他還想讓咱們知道是有人逼著他來的,所以才會有現在日郎軍隊這樣的打法,我不相信一個立國已經數百年的國家軍隊會是這樣的不堪,不設防,不封路,不進攻......他是想讓我們明白他的苦衷,至於看起來那更兒戲的開放軍營講解禪法,也是想讓咱們看到他的態度。”
李文山道:“可是將軍親自去見他還是不妥。”
“你都去得,我怎麼去不得。”
沈冷道:“況且可以安排在日郎軍大營和咱們飛來峰大營之間的某個地方,隻相隔二十裡上下,一馬平川,咱們城寨裡的瞭望台可以看到敵軍大營一舉一動,有什麼異常隨時可以支援,他們連伏兵都沒地方藏,派人去告訴瓦西裡,我帶來了他父親的親筆信。”
李文山:“他爹的親筆信?”
陳冉在旁邊聽著,忽然想到了一個學術性問題......為什麼用他爹的這三個字就顯得有些溫和,把爹換成媽立刻味道就變了呢?再想想,若是再把他換成你,那可能就打起來了......
沈冷往山下走:“先到近處去看看他們大營。”
一群人跟著沈冷下了山,到了大營裡沈冷打了個響指,在一邊逗馬玩的黑獒立刻跳了過來,那馬腿都嚇軟了,黑獒過來之後沈冷跳上狗背,在一群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帶著親兵營呼嘯而去,李文山有些錯覺,連沈冷親兵營的馬-眼神裡都帶著一種對其他馬的鄙視......
黑獒一狗當先,數百騎兵衝出營地直奔對麵日郎國的大營,李文山這才反應過來召集騎兵跟上去,雖然現在幾乎可以確定日郎國人就不是來打仗的,可萬一傷到了沈冷怎麼辦。
這一戰啊,每個人都覺得很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