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軍大比已經和沈冷沒有什麼關係了,降為正四品,責令返回水師,也被罷掉了諸軍大比副主考官的差事,兵部第二次關於北疆出征的議事也沒有派人通知沈冷,似乎一瞬間沈冷就真的冷了下來。
然而滿朝文武又不是真的傻了,每個人都很敏銳,沈冷被重罰,可是兩個孩子卻被接進了未央宮裡與二皇子一同學習,軍職降為正四品可還是巡海水師提督,至於一等侯變三等候,還不是皇帝一句話就能升回來的事,在對沈冷的態度上,陛下什麼時候正常過?
諸軍大比之前,沈冷把楊七寶約出來吃了個飯,告訴他不要有太多顧慮,該怎麼拚就怎麼拚,主考一如既往的是禁軍大將軍澹台袁術,那是真正清正公平的人,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再說不是還有孟長安在呢嗎。
交代了之後沈冷又去了一趟祥寧觀,自從幾位道人搬去了祥寧觀之後,連馬幫老當家也覺得住在夏蟬亭園裡無趣,把東西一收拾,老兩口也住進了祥寧觀裡,原本熱熱鬨鬨的夏蟬亭園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那老兩口都是神仙,這兩日更是把人嚇了一跳,那老兩口手拉著手,雇了一輛車,找地方踏青去了,至於什麼時候回來也沒說,前前後後,廷尉府和流雲會暗中跟著的人一刻都不乾放鬆。
沈冷和茶爺買了些東西,路上的時候想著那個二本道人那麼愛吃糖,又順便買了許多糖果,到了祥寧觀的時候聊了一會,茶爺便拉了拉沈冷衣角朝著後院努了努嘴,沈冷意會,起身去了後院。
整個後院都是小張真人的,她想清修,陛下不許人輕易打擾。
沈冷站在後院門口抬了三次手想敲門,最終猶豫著轉身要回來,剛轉身後邊飛過來一隻鞋,沈冷一回頭那鞋底啪的一聲拍在臉上。
然後就看到茶爺站在不遠處瞪著他:“慫貨!”
沈冷臉一紅,尷尬的笑了笑。
二本道人一臉委屈:“為什麼扒我的鞋......”
茶爺走到沈冷身前給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害怕什麼?進去該怎麼說就怎麼說,我若是跟你一塊進去她才會尷尬。”
沈冷問:“真的要去?”
“廢話。”
茶爺看了看二本另外一隻鞋,二本光著一隻腳就跑了,連剛才那隻鞋都沒敢撿回來。
沈冷深吸一口氣:“行吧,奉婆娘之命去見她。”
茶爺嗬嗬一聲,一腳踹在沈冷屁股上,沈冷整個人撞在門上,那門並沒有插著所以人就趴在院子裡了,茶爺哼了一聲轉身就走:“見就見了有什麼可怕的,不過摔進去這麼狼狽的見法更好一些,總不能讓你帥氣的進去見她。”
沈冷回頭好像很似的凶狠的瞪了茶爺一眼,茶爺嘴角一揚,那沈兔子就夾起來尾巴。
沈冷拍了拍身上的土覺得尷尬至極,走到後院正房門口,客廳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拉開,小張真人把門打開之後就讓到一邊去了,看起來臉色有些微紅。
“也沒有彆的什麼事,就是過來看看你怎麼樣。”
沈冷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的笑了笑,小張真人卻根本就沒有敢看他的臉,哪裡知道他笑的那麼辛苦,她比起沈冷來說更辛苦些。
沈冷落座,小張真人隨手要關門,想了想,又把門拉開。
給沈冷倒了茶:“我昨日去了未央宮,陛下說你就要南下征戰。”
小張真人抬頭看了沈冷一眼又迅速把頭低了下去:“本想著要親自登門道謝的才對,可又實在懶得出門去,好在將軍到了,上次的事真的謝謝將軍了。”
沈冷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何必這麼客氣。”
小張真人道:“昨日提起來的時候陛下還告訴我說,我這眼鏡也是你托人尋來的材料。”
沈冷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謝謝。”
小張真人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說了一聲,聲音小的好像剛剛有一隻蚊子飛過去似的。
沈冷:“那個......其實我來是想告訴你,前院的那幾位道長都是好人,好人之中的好人,雖然有點不要臉,可好人不要臉和壞人不要臉是兩碼事,所以你不用擔心什麼,若有什麼事的話可與他們說。”
小張真人嗯了一聲:“你的朋友,必然都是好人,我信的過。”
沈冷又一怔。
這又該怎麼接話?
“你不住在未央宮裡了,需要什麼東西的話總是不如宮裡有人送來方便,想買什麼二本道人可以跑腿,彆的也沒有什麼事了,我還要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就得南下。”
他說完起身。
小張真人忽然抬起頭看著他問:“什麼時候回來?”
沈冷:“得兩年。”
小張真人眼神恍惚了一下,點了點頭:“兩年......也好。”
她隻是想著,兩年不見麵的話自己的心應該已經變了吧,兩年是七百多個日日夜夜,用來忘掉一個人似乎真的足夠用了,兩年之後他回來,自己應該可以坦然麵對,卻忘了之前沈冷去北疆的那段時間,她和沈冷至少也有兩年沒有見過,哪裡忘了什麼。
“那我先回去了。”
沈冷快步出了客廳,腳步急的稍顯狼狽。
院子外邊,茶爺蹲在那看著沈冷回來一臉的恨其不爭,心說這樣的慫貨就算是自己逼著他去泡妞都沒什麼可擔心的,真是慫,慫起來的樣子有那麼一點點小可愛。
沈冷如逃亡一樣從後院跑出來,看到茶爺蹲在那笑,他就來氣:“笑個屁!”
茶爺撇嘴:“真丟人啊。”
沈冷路過茶爺身邊一把把她拉起來:“走走走。”
茶爺被他拉起來笑的像個孩子一樣,往上一跳讓沈冷背著他:“你說你這麼慫可怎麼行,人家那些成功的男人哪個不是在外麵沾花惹草或是養個小二小三小四小五的。”
沈冷:“我撿個狗都是公的。”
茶爺歎息道:“常年在軍營裡,不好不好。”
沈冷眼睛微微眯起來:“自從有了孩子之後,你說話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茶爺一本正經的說道:“流雲會的大嫂們都說,成親之前是男人看著色眯眯的,成婚之後都是女人色眯眯的,我想了想也是那麼回事,你現在你都不怎麼敢看小人書了。”
沈冷:“......”
兩個人回到前麵道觀,秋實道人已經整理了一些東西出來:“走的時候帶上,這裡麵有一些道觀配製的蛇蟲藥,求立那種地方蛇蟲鼠蟻少不了,還有兩包藥粉可以抹在身上,抹了就能讓蚊蟲不叮。”
沈冷笑嗬嗬的伸手:“謝謝師爺。”
啪的一聲,秋實道人把沈冷的手打開:“是給茶兒姑娘的。”
茶爺嘿嘿笑著過去把小藥箱拿起來:“謝謝師爺。”
秋實道人笑著說道:“我們能在長安落腳.......”
沈冷:“千萬不用謝我。”
秋實道人繼續說道:“我們能在長安落腳雖然和你沒有什麼關係,不過念在你是青鬆的弟子我就指點你幾句......陛下罰你,不是真的罰你,是罰青鬆罰莊雍,可若是他們不懂,那麼將來真正受罰的還是你。”
沈冷:“師爺你要不說第一句的話,我真的很感動。”
秋實道人白了他一眼:“道觀這邊的事你們就不用擔心什麼,小張真人你們也不用擔心,至於有什麼人若還敢來招惹是非,二本不會打架,可還有個會打架的師爺呢。”
他三個弟子互相看了看,連忙低頭一塊說道:“有我們,有我們呢。”
秋實道人:“哦,原來還有人呢,那怎麼不見拿些禮物出來,人家茶兒姑娘第一次登門祥寧觀,一點兒禮物都不準備的可不像是師叔該有的風度。”
青果道人他們三個互相看了看,尷尬,特彆尷尬。
秋實道人覺得他們尷尬的樣子真好玩,果然好玩的還是自己徒弟,最好玩的是徒孫,一把年紀了還有徒弟徒孫玩,真是人生無憾。
青果道人實在想不出來什麼禮物,試探著問了一句:“要不然我給你畫個符吧?”
茶爺:“啊?”
青果道人:“真的,一點用沒有,好歹也是份心意。”
茶爺:“......”
告辭的時候茶爺手裡多了三張靈符,青果道人,青林道人,青雲道人一人畫了一張,他們畫符的時候信誓旦旦的說加持了他們畢生對道宗的信仰之力,可能好歹也得有點用,茶爺想了想反正也是要靈符,問了一句我能定製嗎?
然後她現在手裡這三張靈符一張是怎麼吃都不胖符,一張是越來越漂亮符,還有一張她怎麼都不給沈冷看,沈冷好說歹說她才給沈冷看了一眼,看完了之後沈冷楞了一下,這是一張正正經經的靈符......保平安,上麵寫著沈冷的名字。
兩個人出了祥寧觀之後回家裡去,下午的時候還打算去和葉流雲韓喚枝老院長他們道個彆,畢竟一彆許久,再見的時候最快也得兩年之後。
小張真人站在院子裡看著天空發呆,沈冷來的很突然走的也很快,可她有些開心,他離開長安之前還來看看自己,難道這還不足夠嗎?
足夠了。
她低頭看了看手裡那個沒敢送出去的護身符,疊的很規整,還掛了一根紅繩,那是她早就寫出來的,也是早就想送給沈冷的禮物,她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麼法力保佑沈冷在戰場上平安無事,他是軍人,他的職責就是領兵作戰,一張護身符擋不住敵人的刀槍劍戟弓弩如雨,可她卻奢求能保他一命。
她看著那張護身符,笑了笑,掛在自己脖子上,紅繩和她白皙修長的脖子特彆配,看起來那麼那麼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