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持真道人並不知道,他在後院裡要殺小張真人的時候,持正道人急匆匆的趕了回來,跑到前院見了奉寧觀的主持道長也是他們的師父層度道人,層度道人的第一句話就是去後院把持真喊來咱們必須立刻就走。
可在這一刻,他的弟子們卻沒有一個人動。
人性在這一刻展現出來的,如此陰暗,可若是熟悉他們師兄弟的人又會覺得他們此時的選擇是如此的正常,似乎本該如此。
持正道人看向師父:“持真武藝最強,最不容易被抓住。”
持慧道人點了點頭:“是啊,如果不告訴他的話,他能為我們離開爭取一些時間。”
持遠道人看了看後院:“人家有小張真人呢。”
層度道人有些惱火:“你們都應該明白持真才是重要的,他是皇後在乎的人。”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持正道人打斷:“師父,皇後已經死了,皇後在乎的人也不過是因為他爹是甄軒轅,和我們有什麼關係?這麼多年來持真可曾把我們當同門看待了?在他眼裡,我們還不如那隻猴子。”
“師父,來不及了!”
層度道人最終也隻能是一咬牙:“走!”
所以當持真道人從後院衝過來喊人想讓同門師兄弟幫助自己殺了沈冷的時候,前院已經人去樓空,他的喊聲顯得空蕩蕩的,有些諷刺。
這一刻,持真道人的殺意更濃。
不隻是想殺沈冷了,還想殺了那些同門。
他們本就不是道人,哪有什麼同門之宜。
當初皇後覺得道觀是最妙的藏身之處,連皇帝都肯定想不到她那般厭惡道宗會在道觀下手,那時候奉寧觀的主持道長已經老了,帝位更迭,和先帝李承遠關係親密的老道長也擔心自己會有什麼麻煩,所以趁著宮裡有些亂,留下一封信就急匆匆跑了。
而那個時候,剛剛進宮的皇帝對奉寧觀陌生的很,奉寧觀裡有多少道人也不知道,也沒心思去知道這些,皇帝在那個時期哪裡有時間去理會一座小小道館的事,有那麼多大事等著他去處理,安撫百官,重新確定格局,那段時間皇帝忙的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可皇後有時間。
她看到了奉寧觀的可乘之機,派人找到了留在奉寧觀裡的層度道人,她威脅層度道人說你師父已經逃了,陛下大怒,唯一能讓你活著的人就是我。
那是皇後啊,層度道人怎麼可能不怕?況且那時候他還很年輕,一直都在奉寧觀裡,哪裡接觸過那麼多的人心狠厲。
後來奉寧觀裡因為逃離的道人太多,所以有幾個小孩子送進來修行也就變得順理成章,皇帝忙於國事,更要麵對黑武人如狂風暴雨一般的攻擊,所有的精力都用於應付邊疆,道觀就成了皇後的地盤。
兩年後,又一個小孩被送進來,層度道人給他取道號持真。
這個小孩來的時候層度道人就覺得不對勁,那眼神,哪裡像是一個十來歲孩子的眼神,眼神裡的殺意濃到連他都害怕,像是一頭狼崽子。
後來層度道人才知道他是甄軒轅的兒子,甄軒轅與商九歲一戰震動整個長安城,甚至於震動整個大寧江湖,甄軒轅死,商九歲就成了神話。
“你叫什麼名字?”
“甄殺商。”
“名字有點奇怪。”
“沒什麼奇怪的,名字隻是名字。”
“哪有爹娘給自己孩子取名的時候有殺字的?不吉利。”
“我自己改的。”
小孩兒看向層度道人:“你以後是我師父嗎?”
“是的,以後你就跟著我練功習武。”
“不用。”
小男孩兒看著層度道人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既然你是我的師父了,那就請你以後少招惹我,不要打攪我,我家門功法一刀一拳,我用不著你教我,我自己練即可,這道觀裡我看還有其他孩子,你管好了他們,也不要惹惱了我,我怕最後這道觀裡隻剩下你我兩個,我還是個孩子,總不能把你也殺了,你得留著給我做飯,噢......想起來了,來的時候有人交代過我讓我裝的低眉順眼一些,那以後我來劈柴做飯,我來打掃院子,你們彆惹我就行。”
小男孩兒看著目瞪口呆的層度道人:“我叫什麼?”
“甄殺商。”
“我應該有個道號。”
“那......就叫持真吧,秉持真性,道法自然。”
“隨便。”
小男孩兒轉身拿起掃把掃地:“反正也隻是個名字。”
層度看著他,明明隻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卻讓他感覺到一陣陣害怕,有一股寒意升起,似乎在自己的骨髓裡轉著。
當層度道人最終決定不通知持真道人而是帶著其他弟子快速撤離的時候,腦海裡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第一次見到持真的樣子,他似乎看到了持真就在自己背後看著他,眼神裡如那天一樣的寒冷。
趁著廷尉府的人還沒有把消息送到未央宮裡,層度道人帶著弟子快速的逃離,他們知道,韓喚枝派來的人必然是從未央宮南邊進來,所以他們一路往北,從未央宮北門出去後就直奔旭光門,出旭光門渡過渭河就能一頭紮進燕山裡,神仙也找不到他們。
他們才剛剛離開未央宮不久,在沈冷追著持真道人衝出宮牆的時候,大內侍衛統領衛藍帶著人趕來,可此時奉寧觀裡已經空無一人,跑到後院,隻看到小張真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快去追他!”
小張真人看到衛藍後啞著嗓子喊了一聲:“沈冷去追持真了,他受傷了。”
這一刻,她都忘記了要把嗓音控製一下。
衛藍吩咐人把小張真人送到保極殿東暖閣那邊,然後帶著人追。
小張真人覺得持真道人一定是往禦獸園那邊過去了,於是提醒了衛藍一句,衛藍帶人到了那邊小門外,地上倒著的兩具屍體讓他都覺得有些可怕。
層度道人帶著弟子順著大街一路狂奔,百姓們都覺得奇怪,哪裡見過道人這般失魂落魄的跑,明明後邊沒有人追,可那幾個道人一邊跑一邊回頭看,仿佛後邊有一頭看不到的凶獸在追著他們不放。
大街上人不少,二月初的天氣稍稍轉暖了些,幾個道人跑的狼狽,這時候從一家茶樓裡又有一個高高大大的年輕道人出來,手裡拎著一些茶葉,想到自己剛才殺價殺的那麼狠而且還成功了他就有些得意,還想著用省下來的錢一會兒買塊糖來獎勵自己。
他愛吃糖。
剛出門就看到遠處有幾個道人狂奔而來,同為道門弟子,他本能的過去想要幫忙。
“怎麼了?”
拎著茶葉的二本道人問了一句,他是真的很想幫忙,他覺得自己現在也有能力多幫助彆人。
“滾開!”
跑在最前邊的持正道人一把推向二本道人,二本道人本能的一躲,那一掌推空,發力狂奔之下的持正道人一下子就失去穩定往前撲倒,二本道人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小心些。”
“滾!”
持正道人再次一把推向二本,這一掌更為發力,二本道人距離太近沒能躲開,那一掌拍在二本道人的胸口,二本道人的臉色一瞬間就變了......那不是推人之力,那是殺人之力。
力度灌入二本道人體內,二本道人猛的收腹弓背,呼的一聲,他身後的茶樓門板都被震的碎開木屑紛飛。
持正道人還想跑,二本道人一把又把他拉了回來。
“你我無冤無仇還都是道門弟子,我見你跑的急切想幫你而已,你卻下手要殺我,這是何道理?”
二本道人一直都是個憨厚講道理的人,他也一直覺得凡事都可以通過講道理的辦法解決,沒必要什麼事都打打殺殺的,他願世事如常,而打打殺殺,自然是世事無常。
這一刻的持正道人哪裡還有心思去和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道人說話,本以為一掌就能將那道人震死,哪想到那家夥居然功夫那麼好,匪夷所思的卸掉了他的掌力。
“你放開我!”
持正道人掙紮了一下,後邊趕上的持慧道人一腳踹向二本的後腰:“放手!”
二本道人左手抓著持正道人的衣服,後邊一腳過來,在那腳踹在他後腰上的時候,他的腰竟然猶如水流遇到了石頭會自然繞開一樣,腰有點嫵媚的扭了扭,那一腳的力度就沒能作用在他身上,腳滑著他的腰過來,重重踹在持正道人身上。
這一腳很凶狠,所以持正道人被踹的七葷八素。
“你們是哪個道觀裡的,怎麼都這麼凶?”
二本一伸手也抓住持慧道人的衣服,一手一個抓在那:“你們說清楚,我要帶你們去道觀裡講講道理,找你們師父問問是怎麼教的徒弟,咱們道門弟子講究心平氣和與世無爭,你們師父難道沒說過嗎?”
他還在囉嗦呢,後邊層度道人也到了。
看到兩個弟子被抓還以為是未央宮裡高手,層度道人雙掌齊出朝著二本道人的胸口按了下來,二本道人向後一退兩隻手拉著人並攏,持正道人和持慧道人就撞在一塊,這兩個人撞在一起就好像一堵牆一樣正好擋住了層度道人的雙掌。
砰砰兩聲,這兩掌把那兩個道人打的吐血。
持慧道人艱難回頭:“師父你看準些。”
二本一聽就來氣:“原來你就是師父啊,你這個做師父的也這麼凶狠,難怪你徒弟這樣,我得和你好好說說,你這樣做師父可怎麼行?”
層度道人哪裡還管他說什麼,又一掌拍過去,二本道人一轉把持慧道人甩過來,這一掌又拍在持慧道人身上,持慧道人哇的一聲又噴了一口血。
層度大驚,手收回來一腳踹向二本道人的膝蓋,二本道人把持慧道人往下一按,這一腳正踹在持慧道人臉上,半邊臉都給踹的變了形狀。
持慧道人啐了口血,裡邊還有牙齒三五顆。
層度轉身一拳橫掃,二本道人把持慧道人又拎起來,這一拳打在持慧道人另外一邊臉上,嘴裡又有兩顆牙齒飛了出去。
“求你了師父......彆打了。”
持慧道人艱難的喊了一聲,腫著的眼皮翻了翻,他真想問問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道人,你特麼的是不是忘了自己手裡抓著兩個人?乾嘛次次用我擋?
他受傷很重已經說不出來話,艱難的抬起兩根手指晃了晃。
二本道人看著那兩根手指有些懵:“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