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的恐懼和擔憂,大部分來自於未知。
大寧這邊始終不知道黑武到底有多大,兵力到底有多少,所以擔憂,反過來也一樣,黑武也不知道大寧到底有多大,兵力有多少,兩國打了這麼多年總得來說還是旗鼓相當,所以大致判斷出來也就是旗鼓相當。
可實際上,黑武國的疆域之大超乎想象,當初黑武立國統一了大大小小幾百個小王國,拚湊起來的帝國版圖大到連黑武汗皇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大。
僅僅是論疆域麵積的話,黑武差不多相當於兩個大寧,這比皇帝之前預判的還要大。
可是除去黑武東南那一帶相當於大寧一半疆域的冰寒之地,再加上黑武國生產力低下,農業並不如大寧發達,不隻是農業,各業都比大寧差些,所以實力大打折扣。
然而就是因為黑武太大了,所以根本沒有辦法去統治,當初蒙帝國曾經短暫統治過一段時間,可根本就控製不過來,若要保證黑武那麼大的地方始終穩定,大寧至少再需要超過一百五十萬戰兵級彆的軍隊常年駐守,可這根本不可能。
大寧這邊最了解黑武的就是葉雲散,所以他歸國之後皇帝已經和他詳談過很多次。
東暖閣。
葉雲散將帶回來的地圖展開鋪在地上,這些年來為了收集地圖他所冒的風險有多大可想而知,而要想將這些地圖藏好不被發現,風險更大。
“還是不齊全。”
葉雲散蹲在那指了指:“紅城。”
“這裡就是黑武國的國都,從規模上來看與長安也不相上下,隻是黑武遠不如咱們大寧富足,即便是在紅城裡生活的百姓大部分也過的並不好,黑武國苛捐雜稅沉重,百姓們繳納之後也就夠勉強活著的,那邊的百姓家常吃的是一種叫黑麵包的東西,粗糙難以下咽,遠不如咱們的饅頭順口。”
葉雲散手指隨著地圖往南邊移動:“從紅城到咱們的北疆至少有一萬多裡,從森堡往南到他們的南疆這大概南北四千多裡,東西近萬裡的範圍都是算是黑武南院,僅僅是南院兵力就至少有兩百萬,隻是戰力參差不齊,除去邊軍戰力凶悍之外,還有南院最精銳的乞烈軍,乞烈軍大概有五萬人,是南院大將軍蘇蓋親手訓練出來的,戰力恐怖。”
葉雲散道:“最讓人擔憂的是,南院這麼大的範圍內有諸多部族,這些部族的男人上馬就可參戰,所以真的要算起來黑武南院總兵力的話,怕是......”
葉雲散看了看皇帝的臉色:“至少能拚湊出來三百萬人。”
皇帝點了點頭。
大寧北伐,能調用的戰兵數量不超過五十萬,再加上北疆一線邊軍,西疆東疆抽調出來,總兵力也不會超過一百萬。
一百萬打三百萬,還是攻。
“對黑武國的策略這幾年不會變。”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從三個月之前開始,已經陸陸續續有七八個小部族加起來三五萬人投誠到了大寧這邊,可是這些人朕不敢放進來啊。”
這策略,其實是一把雙刃劍。
用的好了,瓦解黑武實力對將來一戰自然有奇效,可黑武人明知道大寧在這麼做,若是萬一派一批人假意投誠過來,將來開戰這就是巨大的隱患。
國與國之間的較量,又豈是那麼簡單的。
皇帝微微皺著眉頭:“依你看,我們的優勢在何處?”
“其一,剛才臣已經說過,雖然黑武南院有兵力三百萬,但其中有兩百萬連咱們的廂兵都打不過,而其構成又複雜,若能分化自然更不值一提,有兩百萬以上的兵力是黑武各部族拚湊出來的,指揮混亂,並不是一條心,戰時調度艱難,和大寧戰兵自然無法相比。”
“其二,咱們有水師源源不斷的從海外之地運送糧食物資補給,而黑武人是內耗,他們的疆域太大而且北疆一線又種不出糧食來,全靠運輸過去,糧道漫長,消耗嚴重。”
“其三,蘇蓋已經年邁,雖然其才不輸於大將軍鐵流黎,可因為黑武換了汗皇蘇蓋逐漸失去之前地位,對南院的影響也沒有之前那麼大,況且他手下的遼殺狼等人與他並不是那麼親近。”
“其四,士氣。”
葉雲散看向皇帝:“鬥誌士氣,黑武人遠不如我大寧戰兵。”
皇帝嗯了一聲:“那你認為勝算如何?”
“五五開。”
說了這麼多優勢,葉雲散其實還是沒有一丁點的把握大寧北伐一戰必勝。
“五五開......”
皇帝卻嘴角微微一勾:“朕之前,若大寧與黑武決戰勝算最多不過四六開,現在已經到了五五開。”
“其實臣還有一件事不確定。”
葉雲散道:“臣這幾年在黑武經營,暗中也構建了一個諜報組織,隻是那些從各部族收買的人並不牢靠,他們的忠誠是建立在臣給的銀子多不多上,臣回來之後又已經斷了聯係,所以臣想著回北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這條線重新拉起來,這就需要大筆的銀子投入,而且還未必有效。”
“大寧不缺銀子。”
皇帝道:“你算一下大概需要多少,朕讓戶部撥給你。”
“是。”
葉雲散抬起頭看了看皇帝:“陛下......臣聽聞陛下睡的越來越少了,這樣可不行。”
“朕知道。”
皇帝揉了揉太陽穴:“忙過這幾年也就好了。”
他走到窗口活動了一下:“打完對黑武這一戰,至少朕可以放鬆十幾二十年,到那時候有的是時間多休息,現在怎麼行。”
葉雲散還想再勸幾句,卻被皇帝擺手阻止。
“這些事不用再提了,踏踏實實把人家姑娘娶回家再說,朕虧你的也虧韓喚枝的,也不知道你們兩個大婚,朕能給些什麼是你們需要的。”
“陛下......”
葉雲散跪下來:“我們幾個能有今時今日都是因為陛下當初收養教導,這就已經是最大的恩賜,若非陛下收留,我們現在或許行商的行商,種田的種田,哪會有現在這般身份地位。”
“好了好了,跪來跪去的多累。”
皇帝伸手把葉雲散扶起來:“朕想著,能不能你回到北疆之後把蘇蓋殺了?”
“殺蘇蓋?”
蘇蓋是黑武國南院大將軍,權勢滔天,雖然現在與黑武新的汗皇未必關係融洽,而且新汗皇用人自然要選他親信的,蘇蓋地位不穩,可要想動蘇蓋那樣的人談何容易。
“臣得仔細籌謀。”
“你回去之後可與老院長韓喚枝,還有沈小鬆他們多聊聊,他們心思靈活,尤其是老院長更是深謀遠慮,或許可幫幫你,對了......沈冷靈動滿腦子鬼點子,你也可和他聊聊北疆的事,也許有幫助。”
“臣遵旨。”
葉雲散自然能聽說一些沈冷的事,畢竟他和葉流雲韓喚枝的關係那麼好,想著那小子有可能是陛下的孩子,葉雲散就一陣陣為陛下覺得悲戚。
“臣告退。”
“去吧。”
皇帝習慣性的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坐下來繼續批閱奏折,忽然想到按照以往慣例,快過年了,對宮裡的賞賜也該發下去了,今年閒散時候隻想著葉雲散和韓喚枝的婚事,再加上比往年更忙些,所以竟是忘了。
“代放舟。”
皇帝叫了一聲,代放舟連忙小跑著從門外進來:“陛下吩咐。”
“今年內務府年節單子列出來了嗎?”
“早就列出來了,前兩日就放在陛下案頭,陛下還沒看。”
“唔。”
皇帝往旁邊看了看,拿起來那份單子仔細過目:“今年不一樣了,澤兒已經是太子,年例就加一倍,皇後那邊跟著加三成吧,懿貴妃那邊也加三成......珍妃,珍妃那邊按照去年的份額送過去就是。”
“是。”
“另外,問問內務府怎麼會漏了人?”
“啊?陛下,漏了誰啊?”
“茶顏。”
皇帝微微皺眉:“茶顏是珍妃的乾女兒,按理說也應該算進去,就按照珍妃的配額四成發放,讓內務府按照朕說的重新擬個單子上來。”
“陛下,沈將軍夫人那邊,珍妃昨日派人送去了不少年貨,若再給的話是不是有違規製?”
“那是珍妃給的,這是朕給的。”
皇帝看向代放舟:“你什麼時候問題這麼多了?”
陛下說給就給,代放舟心說自己這是瞎操什麼心,抬起手在自己嘴上拍了兩下:“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可是心裡難免想著,沈茶顏姑娘隻是縣主封爵,珍妃已經賞賜了一部分,陛下再賞賜一部分,加起來雖然比不得貴妃拿得多,可比尋常嬪妃拿的都要多了,這下看著吧,也不知道宮裡會有多少人眼紅,可眼紅還說出什麼,因為珍妃那邊沒漲。
後宮啊,總是是非多,這些年來也沒有人斷過對珍妃的流言蜚語,說她是草莽出身,還說連個孩子都沒給陛下生出來憑什麼坐貴妃位。
其實想想,何止是珍妃一個沒生的,若不是陛下前幾年查出來......
想到這代放舟連忙收住念頭,這事可不敢再亂想,那是要出事的。
“還有,今年珍妃的父母都來了。”
皇帝道:“再按照之前給茶顏的份額同樣送到夏蟬亭園一份,兩位老人家來長安城過年,總不能虧待了。”
代放舟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連皇後那邊都加了三成珍妃卻如往年慣例一成不加,算起來沈姑娘的珍妃父母的,那相當於珍妃拿的比去年多了一倍。
還偏偏就是讓宮裡的人說不出什麼來。
陛下隻是隨隨便便想了想,後宮裡的人全都得老老實實閉嘴,說也不敢明麵說。
皇帝打開櫃子從裡邊取了一個小木盒出來:“這裡邊有一件很早之前西域人進貢來的東西你給珍妃送過去,就當是朕自己拿點東西出來給茶顏,總不能都讓珍妃自己出了,她的乾女兒,自然也是朕的。”
代放舟可知道,那是陛下最喜歡的東西之一,白玉虎頭扣,當初陛下征戰的時候是掛在腰帶上的,那哪兒是賞給沈姑娘的,分明是賞給沈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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