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鐵流黎真的打下了白城。
白城是黑武國邊疆最重要的三座邊城之一,駐兵三萬六千,遼殺狼從白城調兵兩萬出來,還有一萬六千邊軍精銳留守,按理說怎麼也不可能輕而易舉的被寧軍打下來。
一萬六千人守城,糧草充足,城高牆厚,縱然十萬大軍圍城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攻破的,然而真的被攻破了。
邊城激戰,武新宇孟長安以區區兩千餘人拖住了遼殺狼數萬大軍,鐵流黎調遣九百敢死之士,身穿黑武人殘缺軍服,以幾個被收買的黑武人在前,謊稱是遼殺狼戰敗部下,這本隻是一次試探,結果白城中黑武守將居然信以為真,打開城門放九百人進城。
九百人死守城門,戰死八百餘,堅持到了鐵流黎率領大軍殺至,一口氣攻破白城。
白城一破,黑武國邊疆就相當於被打開了一個缺口,東側的律城,西側的廓爾海城就被切斷了聯係,寧軍進入白城,好像一把刀子狠狠刺了進去,黑武人元氣大傷。
武新宇還麼有來得及休息養傷就奉命率軍進入白城,不出意外的話,黑武人的反撲很快就會來,若不奪回白城,黑武人的一舉一動都在大寧邊軍的眼皮子底下,他們將無比的被動。
武新宇帶悍卒三萬六千進白城,大將軍鐵流黎下令孟長安接替武新宇的位置,率軍固守瀚海城,分撥一萬兩千邊軍歸孟長安管轄,瀚海城與白城相隔三百裡,互為支援。
瀚海城。
一頭花白頭發的鐵流黎麵帶春風,進城門之後從馬背上跳下來大步而行,和黑武人僵持多年,這次一口氣拿下白城,給了黑武人迎頭一棒,多久都沒有這麼爽快過了。
白城戰略位置之重要,足以值得舉國歡慶。
將來向黑武進軍,白城就是踏板。
“腿傷如何?”
鐵流黎大笑進城,看了拄拐來接自己的孟長安一眼:“會不會落下殘疾?”
孟長安搖頭:“醫官看過,說不會。”
“那就好。”
鐵流黎道:“不愧是我的乾兒子,我聽聞你是自己對骨的?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字。
孟長安垂首:“恭喜大將軍拿下白城。”
“相對於白城來說,我更歡喜的是你武新宇和你兩個人如此默契。”
鐵流黎腳步頓了一下:“你有沒有想過,被圍困之際,武新宇不會來救你?”
“想過。”
“嗯?”
鐵流黎楞了一下,然後又大笑起來:“你這個癡傻的孩子,我問你有沒有,你便是說沒有,難道我還會懷疑?偏偏就你傻實誠,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連一句謊都不會扯。”
孟長安笑了笑:“想了就是想了。”
鐵流黎問:“若他不來呢?”
“為大寧儘忠。”
孟長安的回答依然平淡,連一絲語氣上的波動都沒有。
“為大寧儘忠!”
鐵流黎臉色微變,抬起手拍了拍孟長安的肩膀:“說的好,不過我了解他也了解你,所以我就知道他必然會馳援救你,而我不來,你會不會怨恨?”
“不會。”
孟長安回答:“白城更重要。”
“放屁!”
鐵流黎瞪了孟長安一眼:“我拿下白城隻用了一半兵力,你可知道另外一半去了何處?是來救你們的,隻是走到半路就聽聞戰事已了,所以又趕回去支援我攻打白城......孟長安,彆說一個白城,就算是十個,二十個,一百個白城也換不了你。”
孟長安心裡一暖,笑了笑道:“謝大將軍。”
“連聲義父都不願意叫?”
“謝義父。”
“有件事要和你說......”
鐵流黎進了將軍府之後大大咧咧的在椅子上坐下來,擺手示意上茶的人下去:“不久之前東疆裴瘋子派人給我送來一封親筆信,你猜猜他說了些什麼?”
“猜不到。”
“讓你去。”
鐵流黎笑道:“裴瘋子說什麼你是北疆最優秀的年輕將領,屢立戰功,他想請你過去,好好講講是如何在北疆領兵作戰的,讓他手下那些將領都和你學學,還說什麼要把八刀將交給你帶一陣子,說是讓他們明白明白什麼才是虎將,你去不去?”
孟長安搖頭:“不去。”
“那就不去。”
鐵流黎點了點頭:“裴瘋子雖然仗著陛下對他厚愛所以跋扈,但再跋扈也跋扈不到我北疆來,你不想去就不去,我瞧著他那張老臉都膈應......哦,沈冷會去。”
孟長安眼神一凜:“他為何去?”
“陛下讓他去,他為何不去?”
“我也去。”
孟長安站起來抱拳:“請大將軍準許。”
鐵流黎笑道:“我問你去不去,你說不去,聽聞沈冷會去你又要去,你們兩個啊......可你應該明白,裴瘋子恨你入骨,生吃你了的心都有,你殺了裴嘯,他總是要找你要一條命回去。”
“沈冷在東疆,也可能有危險。”
“裴瘋子要殺的可是你。”
“冷子若有什麼意外,我可照應。”
“萬一他隻殺你不殺沈冷呢?”
“萬一他殺呢?”
孟長安低頭看了看自己封了石膏的腿:“我的戰馬死了,得選一匹好的。”
鐵流黎朝著外邊招了招手:“還記得你和沈冷在西疆的時候,殺了吐蕃國勒勤奪得一匹黑色寶馬?”
“記得。”
“沈冷赴南疆之前,輾轉讓人送來北疆。”
鐵流黎指了指門外:“我給你帶來了,沈冷托人說,這馬黑不溜秋的,和你那張黑臉更配。”
孟長安噗嗤一聲笑出來,低聲罵了一句臭小子。
“名將良駒,我看過那大黑馬,是西域名種縱予千金不換,沈冷能托人把馬給你送過來,你們兄弟間的情分真讓人羨慕......另外,他還托人一並帶過來幾千兩銀票。”
鐵流黎讓人把銀票送過來:“送馬的人說,沈將軍說了,孟長安缺一匹好馬縱橫北疆,可更缺錢。”
孟長安頓時尷尬起來,伸手把銀票接過來:“確實缺。”
“他為什麼這麼有錢?”
鐵流黎忽然問了一句。
孟長安一怔。
鐵流黎哈哈大笑:“他有錢沒錢關我屁事......逗你的,銀票收起來,回頭過年過節的也買些像樣東西孝敬孝敬你乾爹就是了,總不能我直接扣了你的銀子,那顯得我多不體麵。”
孟長安更加尷尬起來。
“我幾個乾兒子之中,唯獨是你,屁都沒有送過我一個,偏偏我還覺得你招人待見。”
鐵流黎從自己懷裡翻了翻,又翻出來幾張銀票,大約也有千兩:“這些算是我借給你的,賞給你手下的兄弟,那些人為了你肯拚命,就是兄弟交情,咱們當兵的總是說將令如山不可有違,可實際上,想要讓當兵的對你心服口服,你就得把他們當兄弟,在他們為你拚命之前,你得先為他們拚命。”
鐵流黎把銀票放在桌子上:“回頭打進黑武,替我踅摸幾個漂亮的鼻煙壺就算是你還我銀子了,若是踅摸幾個黑武國的大白妞來,我也收。”
孟長安垂首:“謝大將軍。”
“嗯?”
“謝義父。”
鐵流黎大笑:“彆擔心裴瘋子,他以為自己在東疆就能一手遮天?陛下是要到東疆的,裴亭山要是敢在陛下麵前動你,你且看看陛下怎麼動他,那個老家夥想的太理所當然,我就把你送過去,你不去,反而顯得怕了他我也怕了他,還有就是......陛下希望你去。”
孟長安楞了一下,陛下為什麼希望他去?
“裴亭山有八刀將,死一個補一個,始終八人之數,也都拜他做義父,可在我看來,那八個家夥加起來也不如你一個......所以你若是在東疆吃了虧,他死八個乾兒子我也不答應,然事當萬全,我麾下十二槍,分六個給你帶去,我還聽聞你不設親兵?那就從我帳下親兵分撥一百二十人給你。”
鐵流黎道:“朝陽城裡也有我的人,會暗中照應你。”
孟長安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心中感動。
“長安。”
鐵流黎沉默了片刻後說道:“北疆之戰,應該是我為北疆大將軍要打的最後一次大仗了,打完這一戰,我也就能功成身退回家養老,我老了,是時候回家去種種花養養草,再收幾房年輕貌美的小妾,哈哈哈哈......美滴狠啊。”
他看向孟長安:“北疆大將軍之位,陛下的意思應該是要給武新宇的。”
孟長安一笑:“我知道。”
“你......畢竟還年輕。”
鐵流黎猶豫片刻後說道:“陛下給我寫了一封親筆信,讓我好好對你說,陛下說你能力不在武新宇之下,隻是欠缺些威望,日後對黑武人動兵你好好打,陛下說他會給你一個合適的位子。”
孟長安垂首道:“我真的沒有想過這些,武將軍比我更適合做北疆大將軍,倒不是我服了他,隻是他性格謹慎穩重,大局更強。”
“你能這麼想就好。”
鐵流黎招手:“陛下還有一件東西要送給你。”
他手下親兵兩隻手捧著一個木盒上來,看起來那木盒足有一米多長,似乎頗為沉重。
“這是陛下派人送來的,陛下說,沈冷有一口好刀,你也應該有,所以著人打造了一把黑線刀。”
鐵流黎將木盒打開,開的那一瞬間,竟是仿佛有一道煞氣沛然而出。
“好東西啊。”
鐵流黎將黑線刀拎起來:“刀有四十幾斤,陛下特意囑咐在這把刀上鑄出你的名字,陛下登基二十年來,你是第一個得此重賞的。”
他將黑線刀遞給孟長安,刀身靠近刀柄位置,有一個安字。
沈冷那把黑線刀同樣位置也有個字。
兩把刀幾乎一模一樣,畢竟都是按照大寧橫刀尺寸打造,可一人一把,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陛下說他有你也得有,兩個人都有才匹配,自己想想這是多大的聖眷,陛下還說,你數次救了世子性命,又立下戰功,所以晉為從三品。”
鐵流黎拍了拍孟長安肩膀:“你還年輕,不可限量。”
兩個人都有才匹配,這是大寧皇帝陛下的官方宣布了吧?
還有比皇帝更官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