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真人一臉認真的看著沈冷,奈何眼神確實不好,眼前人隻是個模模糊糊的輪廓,眉眼都看不清晰,哪裡還能看出來是什麼麵相,沈冷說既然你看不清楚那麼你學那麼多怎麼辦,小張真人便有些著急起來,那種想證明自己可以的著急。
“雖然我看不清,可我真的會看啊。”
他著急起來,似乎更好看了些。
沈冷歎道:“好吧好吧,你會看。”
想著陛下或是已經下朝歸來,從前邊未央宮大殿到保極殿東暖閣也就是走幾步路的事,自己可彆耽擱了,所以起身準備告辭。
他剛要走,小張真人卻一把拉住他:“你等下,麵相我看不清,可命相我算得清啊。”
小張真人似乎是怕沈冷覺得他吹牛:“你把生辰八字告訴我。”
沈冷真的很想告訴他,奈何他不知道。
具體哪天什麼時辰他出生的,他又怎麼說得清楚,連沈先生也就依稀記得那是哪天,時辰自然不知道,沈先生後來查過珍妃生產的時辰,奈何又不敢胡亂告訴沈冷,以至於沈冷現在一臉茫然。
“不知道。”
“不知道?”
小張真人有些急了:“那我怎麼證明我真的會算命相?”
沈冷:“等我以後問了再來找你。”
小張真人模模糊糊的看到沈冷要走,一把抓住沈冷的衣服:“站著彆動。”
他抓著沈冷的手摸了摸,臉色大變。
沈冷:“你是......在摸骨?”
小張真人點了點頭:“是。”
沈冷有些緊張起來:“看你臉色似乎有些不太對勁,是不是摸出來什麼......”
小張真人:“你掌心怎麼有這麼厚的繭,常年握刀?”
沈冷嗯了一聲,長出一口氣,心說還以為你真的能摸出來什麼。
小張真人又捏了捏沈冷的手背:“感覺皮膚也不是很好,有些粗糙啊,我這裡有自己配的膏露,我給你一些,你回頭每天早晨洗完手後抹一些,用不了十天皮膚就會變得好起來。”
沈冷:“龍虎山上學問這麼雜的嗎?”
小張真人臉一紅:“習慣習慣......龍虎山下經常有姑娘上來求教,隻要一摸手,就想到了賣膏露......”
他從自己袖口裡摸出來一個小瓶子:“這個送你了,是我親手配的。”
沈冷:“真人都看不清楚,怎麼配藥膏?”
“聞啊。”
小張真人一臉得意:“我鼻子好使。”
沈冷:“我怎麼依稀記得,真人是要摸骨來著?”
小張真人臉又一紅:“其實......摸骨是騙人的。”
沈冷:“謝謝真人的坦率,我還有要緊事,先走一步。”
小張真人哦了一聲,鬆開沈冷的手,抬起來手想理理自己的頭發,沈冷往前走,他的手就觸碰到了沈冷的胸口,小張真人楞了一下:“這麼硬實。”
沈冷加快腳步,逃一般的離開了奉寧觀。
小張真人在沈冷走了之後長出一口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他也看不清楚,也不是真的在看自己的手,想到自己剛才發現的什麼,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如果書上沒有騙我,那麼他就應該很了不起,可不能隨便說出去,會害死人。”
他搖了搖頭:“書上可能都是騙人的,連師父都是騙人的。”
東暖閣。
皇帝回來的時候見沈冷在外邊站著,不由自主的嘴角微微勾起:“等了朕一會兒了?”
沈冷俯身:“臣也才到。”
“進來說話。”
皇帝大步走進東暖閣,他走路步伐很大,虎步龍行,這是當年在軍中養成的習慣,哪怕已經做了二十年皇帝也改不了,總是給人一種雷厲風行的感覺。
進了屋子坐下,皇帝習慣性的翻開桌子上已經堆起來很高的奏折,這些還都是內閣的人篩選過的,大寧如此之大,若是雪片一般來自各地的所有奏折都由皇帝一人批閱,怕是整天坐在這一動不動也看不完。
“對你們幾個的賞賜,朕昨夜裡思考了很久。”
皇帝一邊看著奏折一邊說道:“你和以往參加諸軍大比的人有些不一樣,你現在已經是從四品,再邁一步,就是正四品威揚將軍,大寧立國數百年來,不算開國時候,還沒有一個人十九歲就做到正四品將軍的,所以朝臣們說不能賞賜太過,朕在朝堂上和他們吵了一架,總算是幫你吵回來了。”
“明天旨意就會給你,從明天開始你就是大寧正四品的將軍,各衛戰兵將軍是正三品,你已經走的很快,很急,但朕希望你能走的更穩。”
“臣明白。”
“你已經是三等伯,上輕車都尉,但諸軍大比不計入勳爵,所以這些沒法動。”
“臣已經很滿足,謝陛下恩賜。”
“嗯,知足就好。”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諸軍大比已經結束,你在長安城裡也不能停留太久,朕本來想著,留你在京城裡做事,可那樣你這一身本事就算是廢了,就算是把你留在甲子營,也一樣沒多少用武之地,所以你還是回水師去吧,爭取在明年七月之前將南疆的事幫著莊雍都理清楚。”
“臣遵旨。”
“聽說昨夜裡你做了一餐好飯,葉流雲他們吃的都沒了樣子。”
沈冷笑:“是葉先生他們都餓了。”
“朕其實之前還有些擔心,你太年輕,上來的又太快,怕你心性不穩,朝臣們和朕吵架,也不是針對你,他們其實是好意,怕你穩不住會摔下去,現在看來,你少年老成,能讓朕放心不少......所以有件事朕還是打算交給你來做。”
“請陛下吩咐。”
“朕打算將水師拆分,如今水師規模已經足夠大,所以朕打算拆分成三支,主力水師,就定名為大寧南海水師,七成的戰艦都留在南海那邊,另外兩支,一支為巡江水師,從水師分出來兩成戰艦,交給海沙帶著,第三支水師定名為巡海水師,分出一成戰艦,再加上水師之中六成的運輸船。”
沈冷臉色一變,這似乎有些不對勁。
七成戰艦留在南海自然是為了繼續鞏固海疆,求立未平,窕國不穩,留下七成戰艦在求立北方牽製求立水師,而大寧那數衛戰兵,以及被征服的窕國軍隊協從,自南向北猛攻,滅求立隻是時間問題,沈冷堅信如求立那樣的國家,不可能在陸地上擋得住大寧虎狼。
而另外一支巡江水師的職責,其實就是當初南平江水師的職責,巡守大寧內陸諸河道,這是必然要做的事,所以也不足為奇。
奇怪就奇怪在這第三支水師,隻留一成戰船,卻帶走五成運輸船,規模很大了。
北疆!
沈冷的心裡一震。
陛下想著的果然還是北疆,破窕國,求立,令南理臣服,到時候就有大量的物資從這三個海外之地運往大寧,皇帝沒打算如滅南越國時候那樣,以大寧的國庫貼補南越,將南越變成了平越道,皇帝是打算用窕國,求立,還有南理三國傾國之力,應付北疆之戰。
損,不在大寧,而在於那三國。
若對北疆之戰有了大勝,到時候再回補那三國之地,若是對北疆戰事持久,那三國之地怕是要被廢掉了。
“朕打算讓你帶巡海水師。”
皇帝看著沈冷的眼睛說了一句。
沈冷垂首:“臣遵旨。”
“你想到了什麼?”
“北疆。”
隻這兩個字,皇帝的嘴角就微微上揚:“很聰明。”
沈冷有些擔憂:“隻是,若急於從求立等三地運送大量物資回來,怕是那三地百姓困苦之下,久則生變。”
“那是飛地。”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隔著南海,就算朕想長治久安,就真的能長治久安?暫且管不了那許多,求立人該受的折磨,是因為他們對大寧南疆這麼多年來都不曾間斷過的侵擾,多少大寧子民被他們殺了,屠城滅地的事,求立人乾的並不少,朕從來就沒覺得,求立那塊地方上的人被打服了打怕了就是寧人了,他們沒有那個資格,寧人的身份,誰想是就是?至於窕國與南理,朕會適當放鬆些。”
沈冷嗯了一聲,他知道自己並不能左右皇帝的決定,當然,沈冷也不覺得皇帝這樣做有什麼不對的。
那是求立人該得的。
“他們可以跑來搶朕的東西,殺朕的子民,朕調派十幾萬虎狼過去,難道是去給他們保家護院的?”
皇帝把手裡的奏折放在一邊:“你趕回南疆之後接手巡海水師,能從求立帶回來多少東西就帶回來多少,非但是物資,還有人,求立的那些壯年男人,都可以用,放在北疆戰場上與黑武人去廝殺,就當是他們在贖罪。”
“臣遵旨。”
“明年七月,你帶著第一批物資務必抵達東疆。”
“是。”
皇帝緩緩的舒了口氣:“朕就在東疆等著你,如果不耽擱的話,朕六月份就回到東疆裴亭山那邊,你的水師比朕稍微晚些。”
他看著沈冷的眼睛:“你想建功立業,朕就不會吝嗇,外麵有人不理解朕為什麼對你這般好,你自己可能也想過這些,朕不妨告訴你,因為你是寒門出身,朕是想給戰兵隊伍裡所有寒門出身的子弟看看,朕用人,不問出身。”
皇帝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稍稍閃爍了些,可沈冷低著頭卻沒看到。
“你剛才是不是遇到張真人了?”
皇帝問。
明明皇帝回來的時候沈冷先一步回來了,可是皇帝卻似乎已經知道了他遇到小張真人的事。
“是。”
“你們聊了些什麼?”
“沒有,隻是小張真人眼神不好,所以臣幫著他送了些東西,隻是隨便聊了幾句,臣也是離開之前才知道他是龍虎山真人。”
“龍虎山上老真人給朕寫了一封親筆信。”
皇帝若有深意的說道:“說小真人可窺天道,朕知道玄乎了些,可他本事終究是有的,他就沒有給你看看麵相?”
沈冷低頭:“看了,看不清,小真人的眼神確實太不好。”
“唔......”
皇帝點了點頭,似乎有些淡淡失望。
“你先出去和他們聊聊,一會兒朕與你們同飲。”
皇帝的視線回到奏折上,沈冷躬身退出。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皇帝似乎在乎什麼所謂麵相,比在乎巡海水師的事還要多些,或許是一種錯覺,或許是自己胡思亂想,他隻是想著,皇帝用了很多話交代巡海水師的事,卻不及隨隨便便提了那一句給你看相了嗎分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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