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的生活裡會忽然出現了一個漂亮女人以姐姐自居,在川州城的時候那女人對自己應該還有幾分敵意甚至是瞧不起,怎麼就莫名其妙的變成了姐姐?可她現在的態度,真的很像一個姐姐。
沈冷有幾分戒備幾分懷疑,倒是茶兒滿心歡喜,以前有沈冷可以揉-捏現在多了個姐姐可以揉-捏,想想看確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沈冷覺得茶兒單純,但自己不能不小心。
他問林落雨你為什麼要這樣,林落雨的回答是......好玩。
這是什麼鬼答案。
他不了解林落雨,所以不知道她對完美愛情的渴望,林落雨知道在自己身上已經不可能再有這種完美愛情,於是想做一個旁觀者來看看清楚這樣的感情到底有多美好,她對於物質金錢都沒有了欲望,唯一的欲望就是感受幸福,自己沒有,便去感受彆人的,而當她認識了茶兒之後這種旁觀者的心態又發生了變化,連她自己都很難理解為什麼她想變成一個守護者。
船隊出航之前茶兒站在棧橋上拉著林落雨的手拜托她多照顧照顧沈冷,沈冷心說你怎麼就那麼心大?
他也過去排排隊也想拉著茶爺的手說話,這種不插隊的表現有幾分可愛,茶爺哼了一聲背著手跳到一邊,一本正經的說林姐姐說了若是她發現你做了什麼壞事就給我介紹一個更好的。
沈冷一臉的幽怨。
然後茶爺過來拉著他手笑起來:“哪有比你還好的,雖然傻了些黑了些,可我喜歡啊。”
沈冷覺得自己心裡樂開了花,林落雨站在一邊又露出了自己不能察覺到的老母親般的微笑。
幾艘稍顯老舊的貨船離開了船港朝著大海深處航行,茶爺站在棧橋上一直揮手一直揮手,也不知道是在說一路平安還是早些回來,沈冷知道自己看不清楚她之後,她的小鼻子會紅紅的,眼睛會濕濕的,然後在心裡把她並不相信的滿天神佛都拜一遍,祈禱沈冷平安歸來。
在船隊離開船港之前,古樂親自帶著廷尉府的人把沈冷抓的那些叛軍準備移交給狼猿戰兵,畢竟之前平越道剿匪的事也一直都是狼猿戰兵在乾,也不知道怎麼了那些人就突然掙脫了繩索發足狂奔起來,也不知道怎麼了狼猿戰兵這麼快就出現,一輪齊射就放躺下一多半,然後那群虎狼拎著刀子上來挨著個的剁了腦袋,幾十顆叛軍的人頭這軍功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沈冷算是送給石破當一個小小的禮物,就算是為吐了他一身道歉了。
張柏鶴身上中了好幾箭萬幸沒在要害,躺在地上大口喘息著祈求上蒼憐憫,上蒼沒來,石破當來了,蹲在他身邊仔細看了看,認出來確實是自己手下的人,於是有些不開心,沈冷把人交給他就是在表達善意,這是他手下主簿,如果廷尉府如實上報的話,他狼猿也就變得不乾淨。
狼猿怎麼能不乾淨?
自己軍中的主簿勾結叛軍試圖刺殺水師將軍,這事若是被禦史台那些大人們知道了會在陛下麵前說什麼他用屁股想都能想出來,陛下最恨的就是軍中之人互相內鬥,涉及到了生死便更不能容忍,父親已經到了長安城行事必然小心翼翼說不敬些甚至會夾著尾巴做人,若此時此刻被禦史台的人揪著不放,父親也會勃然大怒,處境更憂。
沈冷沒有趁機讓廷尉府的人把這事上報,沒有把人送到長安城,這是給他一個麵子,這善意足夠大足夠清晰,他若是還不明白不接住的話,那他不但是個白癡還是個廢物。
“將軍......救我。”
張柏鶴艱難的伸出手,石破當就是他人生最後的希望。
石破當蹲在那一支一支的把張柏鶴身上的弩箭拔出來,拔一支張柏鶴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顫抖一下,每一支弩箭離開身體也會有一股血離開身體,若箭還在身上插著此時此刻的張柏鶴並不是不能救。
張柏鶴疼的一聲一聲悶哼,嗓子裡發出來的聲音便是垂死掙紮。
“你看,以後要長記性,以前你做過什麼我不問了,能從長安城一路跑到我南疆狼猿說明你也混的不怎麼好,但我卻聽說你一直覺得自己是沈冷的對手,自己鬥不過沈冷隻是氣運不好......我幫你分析一下。”
石破當盤膝坐下來看著他:“你剛剛認識沈冷的時候那會他好像還是個新兵吧,你的起點應該比他高才對,可這不到兩年來,沈冷已經成了正五品的將軍而你卻四處漂泊,你倆真的是很好的對比啊,要不是這事不能宣揚出去,倒真是活生生的育人典範,對大寧忠誠踏實做事的沈冷就會飛黃騰達,而你這樣的就沒有什麼好下場,若能是寫進書裡給學堂裡的孩子們看,多好。”
“將軍......救我,求你了,救我。”
張柏鶴想伸手抓住石破當衣服,可是視線已經逐漸變得迷離起來,似乎生機離開身體的速度快的超乎想象。
“救你是不能了。”
石破當看了看手裡拔出來的一支弩箭,忽然往下一戳,弩箭沒入了張柏鶴的脖子裡,張柏鶴的身子劇烈的顫抖了一下,血隨即如泉湧一樣流出來,臉色也變得越發的蒼白,甚至還帶著些青紫。
“超度還行。”
石破當把弩箭拔出啦,血流的就更快更凶。
他把手上的血在張柏鶴衣服上擦一擦:“我雖然不歡喜,可還是得昧著良心為你報一些軍功,我會上報朝廷說你是死於剿滅雲周山叛軍之戰,很麻煩的是我還得去和葉景天溝通,你父親是北庫武府副司座知道你為國殉職應該也會很開心的吧,畢竟都是大寧的軍人。”
石破當說完之後站起來指了指已經失去意識的張柏鶴:“再補兩刀,用叛軍的刀。”
一個親兵過來兩刀捅在張柏鶴的心口,想了想將軍說再補兩刀自己就應該補四刀才對,超額完成任務才是軍人應該做的事,於是在張柏鶴身上又捅了幾刀。
石破當上馬直奔船港棧橋那邊,遠遠的就看到船帆已經遠去,一個姑娘站在棧橋上依然癡癡的望著,他沉默了一會兒自言自語的說道:“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想了想,回頭吩咐跟上來的親兵隊伍:“從今日起分兵保護那個姑娘,如果她出了什麼意外,你們就不用回來見我,她活著你們活著,她死了你們都死。”
一個親兵忍不住問了一句:“將軍,那是誰?”
“我......”
石破當猶豫了好一會兒想找個合適的稱呼,最終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後說道:“我弟妹。”
海上的船隊終究會離開陸地的眼睛,漫漫的航程充滿了未知,幾艘船上一共隻有百餘人的隊伍,雖然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勇士,可這片海域隨時都可能遇到求立人的水師,在大海上百餘人遇到求立人的水師其實和一個人遇到求立人的水師沒什麼區彆。
船上飄揚著大川海貨的旗子,沈冷坐在桅杆下邊看起來很平靜,其實到了這一步之後已經不受任何人控製隻能交給命運,能不能順利抵達求立國,看大海給不給麵子,求立人的運氣好不好。
就在這時候旁邊有人驚喜的喊了一聲:“快看,有鯨隨行!”
沈冷起身到船側看,發現果然有一條巨大的鯨隨船同行不時露出脊背,士兵們都很欣喜,因為在平越這邊海疆的漁民有一種說法,出海有鯨隨行那是海神護佑,大吉。
“好兆頭。”
林落雨站在沈冷身邊:“看來你的運氣真的很不錯。”
沈冷看著那長鯨吐水的壯闊場麵忽然間有跳上去的衝動,他躍躍欲試,林落雨看出來他臉色有些不對勁,結果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就敢跳出船,那鯨此時距離船不過兩三米遠脊背在水麵之上,沈冷一躍而起穩穩站在那,周圍幾條船上的士兵們發出一片驚呼。
可沈冷卻泰然自若,鯨的背足夠寬,它遊的也不快,沈冷蹲下來手摸了摸鯨的脊背,感覺心情一下子就變得好了起來,也許這鯨真的能帶給人好運氣。
他也不顧濕,盤膝在鯨背上坐下來伸手往前一指,那樣子仿佛是鯨懂了他的指揮向前遨遊一樣,於是這一幕被士兵們全都記了下來,想著將軍果然不是凡人。
士兵們歡呼著呐喊著,一個個興奮的好像孩子,便是那些招募來負責駕船經驗豐富的老船夫也都看的愣了,想著原來這世上真的有這般神勇之人。
令人震驚的是那鯨隻是靜靜的遊著沒有上下起伏,似乎怕驚了背上的少年將軍。
天高雲闊,海上也無風浪,這一切就變得那麼美好起來,林落雨看著這以前自己不曾接觸過的人覺得有幾分滿足,她之前就想自己現在算是修行,體會人間美好,而那少年意氣難道就不是人間美好?一瞬間她也有一陣衝動想跳上去,可又想到那不是自己該做的事,或許真的應該帶著茶兒來,看著她倆騎鯨而行,那樣子便是神仙眷侶吧。
林落雨站在船側看著那有些孩子氣的少年,看著他嘴角上揚起的乾乾淨淨的笑容,看著那巨大卻溫順的鯨,忽然錯覺那鯨下一息會忽然魚翅振飛騰空而起,扶搖直上九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