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人死去。
像賀拔嶽這種等階的修行者要殺人,這個城裡,此時也隻有魔宗才有能力阻止。
隻是魔宗沒有去救人。
在許多人死去,那種熟悉的死亡氣息出現在他的感知裡時,他便已經猜測到了賀拔嶽真正的用意。
賀拔嶽不會無端的嘲諷他。
他的那些嘲諷,隻是想要讓他的情緒出現波動,讓他無法特彆有效的思索。
這些死亡氣息,隻是賀拔嶽刻意拋出的誘惑。
他想讓他汲取這些人死亡之後產生的元氣。
如果他沒有猜錯和感知錯,賀拔嶽那種被他稱為是蛆一樣的法門,便會將自己的真元藏匿在那些元氣之中,在他汲取那些人的死氣時,便悄然混入他的體內。
所以在這場戰鬥裡,處處是陷阱,他不能給對方的真元侵入自己體內的機會。
他沒有去管這些死亡氣息的誘惑,他將自己的身體變成了一件隻許出不許進的物體,大量精純的真元在他的意誌牽引下,不斷落在他手中那兩柄劍上。
他再往前踏出一步,手中的九幽冥王劍順勢朝著賀拔嶽斬了過去。
賀拔嶽的目光變得陰冷下來。
天空裡的星輝還在不斷的墜落,但是這些星輝不再落向那些尋常的街巷,它們就像是活物一樣,朝著踏前的魔宗落去。
這些星輝原本就像是螢火蟲一般,但在墜落之中,卻迅速的變形,變成了一道道黑色的符籙。
無數黑色的符籙像無數的蝴蝶湧上魔宗的身體,落在魔宗的身上和劍上,堆積起來。
賀拔嶽所說的謊言在很多時候顯得真實,是因為他的謊言裡,往往夾雜著大部分的真話。
他的確會很多巡王和神將的法門,而且在他此時的真元驅使下,這些法門比天武川外一戰中那些巡王和神將所用的更強大。
這些黑色的符籙不僅像是野蠻生長的野草一樣不斷從周圍的天地抽引天地元氣,而且它本身都在散發著一種星辰元氣獨有的侵蝕元氣的味道。
然而所有這些符意裂了開來。
堆積在魔宗身周的符意就像是一個黑球被從中切開兩半。
這些符意都似乎沒有對魔宗的這一劍造成任何的影響,魔宗手中的九幽冥王劍切過這些符意,根本沒有什麼艱澀之感。
九幽冥王劍劍起,落下,斬在賀拔嶽的身外。
賀拔嶽的身外是獨特的西方清淨世界場域。
九幽冥王劍就像是一座幽冥之中拔起的史前冰山一樣砸在了他的身外,但他此時施展的西方清淨世界,卻似乎已經是和當時的宇文珆施展的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空氣裡有細微的漣漪產生。
但他身外的這方空間,卻像是一塊無比純淨的琉璃,根本不動。
九幽冥王劍的劍鋒落在純淨的清光上,沒有任何的聲音,實質性的冷焰沿著清淨世界的表麵,就像是流瀑一般流淌出去,瞬息之間。
一層幽藍色的冰牆矗立在了賀拔嶽和魔宗之間。
“沒有用的。”
賀拔嶽看著魔宗,陰冷的笑道:“既然我已經擁有了幽帝的至高功法,我此時來施展這種法門,和幽帝施展這種法門幾乎沒有什麼區彆。”
魔宗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搖了搖頭,“你的修為和他相差太遠。”
賀拔嶽笑了笑,他想要再說話,但魔宗這個時候卻又已經出聲,說道:“更何況這種法門所需要消耗的真元很多。”
賀拔嶽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他不屑道:“我的真元,恐怕你比想象的還要雄厚。”
“修行如搬山,哪怕是一座山,慢慢挖,也總有挖空的一天。再如何強大的法陣,慢慢斬,也終有斬破的一天。”魔宗依舊毫無情緒的說道。
與此同時,他手中的九幽冥王劍便已經重新抬起,然後落下。
他就像是伐木一般,像揮動斧子一般,朝著身前的清淨世界不斷斬去。
他斬得極為認真,似乎這個清淨世界若是存在千萬年,他也會這樣斬上千萬年,絕對不會停止。
賀拔嶽沉默下來。
以前的魔宗對於他而言已經足夠擁有智慧,足夠強大,但這次出現在他身前的魔宗,卻似乎已經超越了他所了解的魔宗。
他終於確定,要用自己最擅長的手段,花很小的代價來擊敗魔宗和奪取他的力量,似乎已經不太可能。
在這種時候,言語便已經無用。
他或許真的能夠抵擋住魔宗的千萬次斬擊,但他絕對無法和魔宗在這裡耗下去,更何況九幽冥王劍特有的那種寒意,似乎能夠漸漸穿透進來。
他抬起了頭。
夜空之中出現了六道光焰,就像是六顆流星在墜落。
六道光焰重新彙聚成了他那柄法劍。
法劍墜落而下,後方帶起了無數罡風,形成了一場風暴,風暴裡有無數道閃電生成,就像是無數發亮的鳳凰尾羽,跟隨在那柄法劍之後。
魔宗麵無表情的揮劍。
他又是毫無花巧,異常簡單的朝著天空那道法劍斬出了一劍。
就像是不管那道法劍帶起什麼樣的威能,他都是不管,都隻是這樣一劍。
但隻是這樣的一劍,整個天空都似乎被他切了開來。
喀嚓一聲,那道法劍發出近乎折斷的聲音,它被斬得往上彈飛出去。
幽黑的劍光就像是在天空之中刻下了一道深淵,後方的風暴和閃電落在那道幽黑的劍光之中,便瞬間消失,後方的風暴和閃電源源不斷的湧入,源源不斷的消失。
如此簡單的一劍,卻宛如神跡一般。
然而此時,魔宗卻是驟然感應到了什麼,他並沒有自傲,反而有些緊張起來。
他左手一直握著的那柄劍驟然動了。
他舉起了這柄由無數玄奧光線凝成的長劍。
這柄長劍開始發光。
它發出的光就像是一麵鏡子,照出了空氣裡的塵埃。
在所有流散的元氣裡,在那些細微的塵土之間,突然有一條黑色的影跡顯現出來,變得越來越清晰。
那條黑色的影跡是一縷精純的元氣,極其細小,就像是一條很長的黑蟲。
它隱匿在流散的元氣之內,隱匿在尋常的空氣裡,就像是活物一般,迅速的接近魔宗的身體。
魔宗的眼瞳之中,似乎有閃電明滅了一下。
空氣裡,便真的牽引出一道電光,精準無誤的擊中那縷黑色的元氣。
嗤的一聲,那縷黑色的元氣被閃電擊得灼燒起來,湧成一團青煙。
賀拔嶽的臉上早已一片肅然。
他的胸膛突然高高|脹起,在吐息之間,他的口中和腹中同時響起玄奧的音階,就像是有兩個人在同時吟詠真言。
他此時暫時無法控製那柄法劍,但那柄法劍帶來的星光偏移,配合著他此時的法門,卻讓那些被牽引的星光都變成了他的武器。
天空裡也好像出現了一片傾斜的光滑鏡麵。
白茫茫的星光在那片鏡麵上顯現出來,然後順著這片傾斜的巨大鏡麵流淌下來。
這並非是幽帝的手段,而是和蕭衍幫助林意修行時所用的佛宗真言手段。
從很多年前開始,賀拔嶽就覺得沈約所犯的最大錯誤,便是和那些幽帝後人一樣,始終覺得幽帝的法門已經至高無上。而自從他得了那種被魔宗稱為蛆一樣的法門之後,他便確定這近千年來,很多法門同樣強大。
他和林意走的修行道路不同,他無法領悟清楚那麼多的星辰元氣,但他此時這樣的法門,卻不需要感悟清楚,他隻是像點燃一根導火索一樣,引燃更多被牽動的星辰元氣。
不管是他所能感知的還是不能感知的,他用這種真言手段在空中組成了一個場域,將他們引導著,朝著魔宗傾瀉而去。
白茫茫的星光滾滾落下,就像是一柄巨大的長刀,從空中斬落了下來。
魔宗再次出劍。
他同時出了兩柄劍。
他手中的九幽冥王劍拍了出去,就像是一座黑色的冰山迎向了那漫天星光彙聚成的一刀,與此同時,他手中那柄純淨光線凝成的長劍,便朝著賀拔嶽身外的清淨世界刺了過去。
轟的一聲。
就像是星河和巨嶽衝撞。
便是一座巨山,都被漫天星光凝成的這一刀斬飛出去。
然而手握著這座巨山的魔宗的身體,卻是無比穩定,就像是一根始終不會彎曲的釘子,不管多大的力量錘擊在他的身上,他兀自一動不動,他和他手中的那柄純淨光線凝成的長劍,反而被這股力量拍著,就像是釘子一樣,朝著清淨世界中刺了進去。
無論是他手中的這柄劍,還是賀拔嶽身外的清淨世界,明明都是元氣凝結的產物,然而當劍尖狠狠釘入其中時,他手中的劍和清淨世界中,卻都發出了如真正琉璃般的崩裂聲。
他手中的長劍開始碎裂,但與此同時,那如最純淨水晶一般的清淨世界,也出現了無數道晶瑩的裂紋。
賀拔嶽的身體開始劇烈的震顫。
他的身上,出現了一個明亮的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