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這顆晉珠的變化和自己無關,讓它發生變化的原因,隻可能因為此時那些最強大修行者的戰鬥。
而從一開始吳姑織和北魏皇帝還有賀蘭黑雲和這些幽帝後人的交手到現在,偏偏在這個時候才導致它的變化,那隻能說明讓它發生變化的原因,在於那名西方巡王,在於他此時凝成的七道法劍。
她是真元修行者,而且她所修的功法也不牽涉星辰元氣,她的修為也不夠強大,所以她即便擁有很高的天賦,也根本無法感知出西方巡王的這七道法劍和那些星辰元氣之間的聯係。
然而此時,隨著衣袖之中這顆晉珠的閃亮,隨著它的氣息震動,她卻輕而易舉的感知到了異樣的元氣的存在。
她很震驚。
但此時她告訴自己一定要足夠冷靜。
因為這根本不是平時的修行,可能事關這場戰鬥。
她屏住了呼吸,迅速的從自己衣袖中將不斷閃亮的石珠取了出來。
她已經將自己的情緒控製得很好,但看到此時的這顆石珠,她的眼瞳還是忍不住微微一縮。
在以往任何時候,當她的真元沁入這顆石珠時,這顆石珠會微紅,會發燙,但此時這顆石珠沒有那種明顯的熱度,它也沒有變紅。
它發出的是清冽的冷光,那種銀白色的光芒。
它的表麵也沒有那種古樸文字般的符文,它的表麵唯有銀色光芒不斷閃爍,而這些銀色光芒在不斷閃爍之中,又不斷彙聚成六個銀色的光點。
當銀色光芒閃爍的過程中,其餘的銀色光芒熄滅時,這六個光點還亮著。
它們錯落在灰色的石珠表麵,很像夜空裡的星辰。
元燕一直都是極為聰明的人,而且她之前能夠駕馭整個北魏的地下情報係統,除了她足夠的細致和耐心之外,更為重要的,是她的確有著很敏銳的洞察力,能夠從一些線索之中,迅速的做出一些足夠有用的推斷。
此時她感知著縈繞在這顆石珠周圍的這些之前從未接觸過的元氣,她很快感知和意識到了這些元氣是特彆的星辰元氣。
接下來她很快的感知出來,這些元氣之所以被她如此輕易的感知到,並非是因為這顆石珠開始真正的吞吸天地間的這些元氣,而是這些元氣是它吐納出來。
這些元氣是原本就積蓄在這顆晉珠裡,或者說,是這顆石珠裡本身就蘊含著這些星辰元氣,隻是今日在特殊的環境之下,在某種特彆的刺激之下,讓它自然產生了某種應激變化,讓它釋放出了這些星辰元氣。
元燕的臉色變得異常凝重,她一瞬間便做出了一個很冒險的決定。
她的指尖微微發亮,一縷真元便和平時修行時一樣,沁入了這顆石珠裡。
刹那間,這顆石珠的所有銀白色光華瞬間消隱,就連表麵那六個銀色的光點也迅速消失。
然而這顆石珠也並未像平時一樣發紅發燙。
在它的周圍,卻是亮起了一圈朦朧的光亮。
元燕原本已經足夠冷靜,然而此時,她的呼吸驟然沉重和急促起來。
她感覺到了自己和這顆石珠真正的連為了一體。
她這才明白,原來以往自己硬生生貫入這顆石珠的真元並未完全被這顆石珠接納和吸收,正是因為沒有真正的融合,她的真元在這顆石珠之中消磨,流走,這才讓這顆石珠產生了熱力。
而此時,這顆原本沉寂的石珠在複蘇之後,卻是真正的接納了她的真元,它就像是真正的醒了過來。
它吸納養分一樣吸納著她的真元,然後就像是活物一樣開始呼吸。
隨著它的每一次“呼吸”,它每一次氣息的律動,便很自然的開始抽引那些極為獨特的星辰元氣。
她瞬間感知清楚,有六種不同的星辰元氣不斷朝著她和這顆晉珠湧來。
那些星辰元氣從高空之中落來,從四麵八方的空氣裡湧來,甚至從她腳下的泥土之中湧來,很多這種星辰元氣已經穿梭了無儘的虛空,落在這世上很多年。
和靈荒之前的那些天地靈氣一樣,它們始終存在這個世上很多地方,隻靜待著有能力和它們親和,有能力召喚和吸納它們的人。
這些星辰元氣和修行者世界認知之中的絕大多數星辰元氣相比,絕對是異類,因為它們根本沒有絕大多數星辰元氣的那種寂滅和毀滅的味道,它們和這個世間的天地靈氣一樣,根本沒有陳舊的味道,隻有新鮮的氣味。
而且和甘霖一般的天地靈氣相比,這六種不同的星辰元氣彙聚而來時,它們就像是久彆重逢一般熱烈,而且充滿了強大的生機味道。
這種味道,就像是澆灌到那種枯木之中,都可以讓它勃發生機,讓它欣欣向榮。
這些星辰元氣不斷朝著她和石珠湧來。
她感覺到自己和這顆石珠就像是形成了一個龐大的法陣,不斷的吸納著這些元氣。
濃鬱的星辰元氣有些流入了這顆石珠,更多的卻流淌到她的身上,很自然的沁入了她的身體,融入了她的血肉和氣血之中。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從陌生到熟悉,隻在這刹那間。
也就在此時,她已經明白了是什麼力量讓這顆沉寂的石珠自然的蘇醒了。
她此時的感知裡,出現了讓她十分厭惡的力量。
她之前根本無法感知到另外一股星辰元氣,但此時,和這顆石珠感召而來的星辰元氣融合之後,她就像是呼吸慣了很清新香氣的人,驟然到了汙水橫流的地方,那種惡臭刺鼻的氣味,便頓時分外的明顯。
那是一種充滿枯寂和死亡的星辰元氣味道。
她輕易的感應出來,那種氣息來自於西方巡王和他抽離的那七道法劍。
他的那七道法劍,便和她手中的石珠十分類似。
不同的是,她手中的石珠吸引和感召的是充滿生機的氣息,但他的這七道法劍,吸納和感知的,卻是充滿死亡和殺戮的氣息。
她這顆石珠之所以會蘇醒,恐怕便是因為這截然不同甚至完全敵對的氣息讓它都感到了危險。
或者說,就像是兩個極端,極端的乾枯和濕潤,若是一塊濕潤的泥土放到極端乾枯的沙漠之中,那塊泥土之中的水份,很自然的會析出來。
……
“有意思,真的是有意思。”
在她感知清楚之前,西方巡王臉上的神色就變得更加複雜,但他的眼瞳深處,卻反而燃起了一絲光亮。
他當然很清楚那是什麼東西。
尤其是當元燕的真元和那顆石珠真正的融合,徹底讓那顆石珠蘇醒之後,那顆石珠在他的感知裡,也是清晰到了極點,清晰得就像是夜空之中最為明亮的星辰。
南鬥為生,北鬥為死。
這些星辰截然不同的元氣性質,在幽王朝時,便很自然的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強大法門。
幽王朝的南方巡王鎮守南方,他將這顆天外隕石煉製成了可以溝通吸納南鬥六星的強大法器。
北方巡王鎮守北方,在成為北方巡王之前,這名強大的修行者其實就已經在苦修之中接觸到了北鬥七星的星辰元氣,然後在幽帝的點撥下,他悟出了借死劍來引聚北鬥七星元氣的手段。
所以當年的四方巡王之中,南方巡王擁有幽帝之下最強的元氣修煉手段,而北方巡王則擁有幽帝之下最強的殺伐手段。
而近千年後,南方巡王一脈的這門手段早已失傳,因為這顆石珠在晉王朝覆滅之後便消失不見,不知流落何處。若是這顆石珠在殷籬歌她們這一脈手中,殷籬歌恐怕早就已經比他們任何一個人要強大很多。
北方巡王他這一脈,這種強大的手段流傳了下來,但和石珠的不出世一樣,在他之前,卻根本沒有人能夠領悟和使用這門法門。
在此時,宇文珆更是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當這顆石珠因為自己這七劍的形成而複蘇時,他便想到這最近數百年來這顆石珠之所以沒有出現,那是因為這數百年來,也從來沒有人和自己一樣修成這門功法,也沒有人能夠和自己一樣,真正強大到能夠抽離這樣的七劍,能夠真正引動北鬥七星的氣機。
北鬥不出,南鬥便也不現。
現在,自晉之後,南鬥和北鬥,終於真正的一起重現世間。
南鬥六星的力量,對於任何人而言都是生機。
對他也是一樣。
他本來覺得自己已經根本沒有退路,自己的宿命便是隕落在此,但當南鬥的氣息重現,那顆石珠竟然早就在這片戰場上,他便覺得自己的宿命之中,便也出現了一絲生機。
在幽王朝時,南方巡王和北方巡王分守帝國的兩端,從這兩個人真正成為巡王開始,到幽王朝滅亡,兩個人戰死,兩個人一生便再未重逢。
並非是因為兩個人的力量相衝,會互相消弭。
而是幽帝不容許兩個人相逢。
因為僅在他之下的強大元氣修行手段,加上僅在他之下的最強殺伐手段,一旦合一,便很有可能引起驚人的質變。
這是會讓他都覺得必須忌憚的質變。
而現在,對於宇文珆而言,這兩種手段便有可能合一。
他原本殺死了林意等人之後,自身也可能無法承受,也會死去。
但隻要得到了這顆石珠,以這顆石珠來蘊養生機,那他很有機會殺出去,然後會變得比之前更加強大。
拋開有可能已經徹底煉化了天命血盒的魔宗,這世間能夠淩駕於南鬥和北鬥合一的法門,便隻有幽冥神蠶加上沈念的那門至高功法。
隻是幽冥神蠶在賀蘭黑雲手中,隻要他殺死林意,便很有可能順勢得了幽冥神蠶,至於沈念….他不是沈約,失去了沈約和那名僧人的護佑,上了岸的沈念,什麼都不是。
……
林意不知道此時這名對手到底在想什麼。
但他看到宇文珆的眼中有了異樣的光彩。
他此時也是這世間很少有的,可以利用許多星辰元氣修行的修行者。也就在此時,他也終於感知到了那種屬於北鬥七星的死兆氣息。
就在那第七柄劍形成之後,他感知到了這七柄劍的氣息之間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然後它們不再純粹的和宇文珆氣機相連。
它們就像是一個法陣,一個獨立的特殊生命體,朝著星空召喚。
此時宇文珆還未真正動手,但他已經感覺到了那些不斷被牽引過來的星辰元氣。
這些充滿死亡和殺戮氣息的星辰元氣,在讓他心生寒意的同時,也直接引起了他體內那些竅位之中的星辰元氣的感應。
似乎是天生的敵視一般,他體內那些竅位之中的星辰元氣直接就流轉起來。
他的身體裡響起了異音。
就像是很多輪盤在旋轉。
他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
在平日的修行之中,他現在的身體和那些竅位,已經能夠逐一和特殊的星辰元氣對應,不斷接納那些星辰元氣,然後那些星辰元氣不斷在他的那些竅位之中變化,不斷改造著他的身體。
這是一種很平穩的節奏,但現在,隨著這些竅位之中星辰元氣的急劇流轉,他的這些竅位似乎無比焦急的瘋狂牽引著能夠吸納的星辰元氣,他的這些竅位吸納那些星辰元氣的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他甚至可以感覺到,他體內的那些竅位之中的星辰元氣急劇的行走之間,甚至牽引出了一道道凝聚的星光。
那些星光,就像是金屬絲,又像是閃電,但更像是可以孕育和牽引更多力量的符紋!
他此時除了眼睛眯了起來之外,臉色似乎沒有太大的改變。
但其實他心中驚濤駭浪一般。
他和原道人在黨項時便已經漸漸推敲出他這種修行之法要想突破肉身力量的極限,便也隻有另辟蹊徑,將自身篆刻神紋,將強大的肉身當成容納天地元氣的強大法器。
在和大俱羅的金身產生元氣共鳴之後,他和原道人的推敲便已經得到了肯定的印證。大俱羅最後的道路便也是這樣的道路,而且在這條道路上已經走出了很久。
憑借著大俱羅的金身,他很自然的和這些星辰元氣產生了感應和溝通,但其中真正的,真正的元氣法則,他卻是懵懂的。
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在戰鬥之中,在這種時候,因為對手的強大手段,而讓自己初窺了門徑。
對於他而言,這自然是很值得欣喜的事情。
然而越是如此,他便也越是明白對方的那七道法劍的可怕。
宇文珆雖然是真元修行者,但他們這種真元修行者雖然不以身體為器,但他們以真元為引,以天地為符紙,以這些真元手段凝聚的法劍為器,也是殊途同歸。
在利用這些強大的星辰元氣的道路上,這七道法劍已經很完美,至少已經遠遠超越了他此時的初窺門徑。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一直在準備著對付魔宗。
但他知道自己的實力對付魔宗還不夠,他需要時間,需要追趕和超越當年的大俱羅。
而現在,這名西方巡王也很強大。
他和這樣的對手對決,其實在他的修行道路上,也是太早了一些,太過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