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
林意回禮,他看著元燕,腦海之中不由自主的出現諸多在眉山之中的畫麵。
誰會想到自己放走的一名北魏少女,竟然會是北魏長公主,竟然會在此時,以這種方式再見。
陳子雲也對著吳姑織等人認真行了一禮。
然後他看著吳姑織說道,“是就在這裡談,還是選個略微舒適些的地方?”
吳姑織道:“此處沒有不舒適。”
“那便好。”陳子雲再次對著她行了一禮,認真致謝,道:“多謝。”
吳姑織道:“為何謝我?”
陳子雲道:“師弟林意剛入南天院時,沈約的那封信便是由你送到何修行的手中,我雖不知後來為何連蕭衍都不知曉此事,但總知道不是那麼簡單便能做到,還有後來你替沈約送信給我,總之是要謝。”
“要謝那也是沈約和何修行要謝我,你不必多禮。”
吳姑織搖了搖頭,平淡道:“而且我當年進入南天院也有我的目的,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點,也是到這荒園,接近何修行。我替沈約和何修行做事,便有些對等的交換。瞞過蕭衍,不讓蕭衍知道沈約讓林意帶了封信給何修行,我當時在南天院根本沒有這樣的本事,是沈約不讓蕭衍知曉。”
林意微微一怔,旋即釋然。
陳子雲也是眉梢微挑,道:“原來也是他的安排。”
吳姑織也不接著說話,她走到荒園的中心,然後很隨意的在陳子雲和林意等人的身側坐了下來。
這片泥沙地原本看上去就十分潔淨,隻是在這種寒冬裡顯得有些冷。
林意不擔心彆人,他隻是擔心韋睿的身體,這種寒意對任何修行者都不算什麼,但現在韋睿的身體在他的感知裡,卻和尋常的老人沒有多少區彆。
然而就在吳姑織坐下的瞬間,他聽到砂石裡有細微的聲音響起。
許多砂石震動起來,摩擦著。
一股熱意在地上生成。
充滿寒意的泥沙地上頓時溫暖起來。
“您和他們一起到來,是生怕路上再會有人對他們不利?”林意陡然想到了這個可能,他在坐下來的同時,忍不住問道。
“蕭衍自囚於湖心靜院,南朝那些門閥很快就會想著搶奪權勢。”吳姑織說道:“若是韋睿大將軍再出事,很快又會大亂。”
“我隻是有些想不明白,按理在這麼多人裡麵,你顯得最為勢單力薄,當然並非指修為…陳家此時是南朝第一大門閥,林意有白月露幫他,還有之前他收服的那名黴米王爺也似乎竭儘所能在幫他收集消息。韋睿大將軍自有邊軍的消息網絡。”元燕也坐了下來,她看出吳姑織也不喜廢話,所以很直截了當的說話,“但為何似乎你消息之靈通反超他人。”
“今日彙聚在此,諸多疑問,自然也會有答案。”吳姑織麵色平靜道:“既然如此,那由我開始?”
“好。”
陳子雲也不喜廢話,隻是異常簡單的說了一個字。
所有的人都坐在溫熱的泥沙地上,就像是市井中聽人說書,這氣氛有些怪異。
然而事實上,這些人能夠彙聚在這處荒園裡,對於南天院那些見慣了怪異事情的教習而言,本身就是極為怪異的事情。、
“光明聖宗曾經是很強大的宗門。”
吳姑織開始平靜的講述自己的故事。
“魔宗比我入門稍早一些,但到我入門時,光明聖宗都應該是這世間最為強大的宗門之一。現在外界流傳的事情你們應該也已經清楚,魔宗覬覦我們光明聖宗封印的天命血盒的力量,竊取了天命血盒,然後偷襲殺死了光明聖宗的數位師長,然後隱名埋姓逃離到了北魏漠北,修煉大成之後,統一了漠北的密宗,然後在北魏稱為了北魏的魔宗大人。”
“不過一個宗門若隻是因為一名當時還不夠強大的叛徒便徹底毀滅,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至少在曆史上各朝各代,無數強大宗門都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
“魔宗在當時雖然算是最傑出的弟子之一,但就和南天院一樣,無論是王平央還是倪雲珊還是厲末笑,在學院之中顯得如何出色,也隻是在學生之中出色,不可能憑借一人之力便能徹底毀去南天院。”
吳姑織舉的例子裡並沒有說林意,但林意很清楚她的意思,在當年的南天院裡,若論天賦和修為,他的確還不如那幾個人。
“光明聖宗一開始存在的意義,就並非是在這個人間戰,修行者的曆史上有很多人想要衝破這個天地的桎梏,遨遊星海,看看我們這個天地之外的世界。古人的典籍裡,稱之為飛升天外。光明聖宗的諸多前輩,一則是想能否突破這天地的桎梏,二則是始終警惕來自天外的敵人。天命血盒在光明聖宗被封印起來,是因為它很早就被確定為來自天外的另外一種生命形式和力量。它能夠吞噬修行者的生機,壯大它的生機,然後它在徹底吞噬了一名修行者的生機之後,就會尋找下一個更為強大的吞噬對象。修行者能夠利用它的力量變成更強大的修行者,但最終隻是變成它的養分,讓它變得更強大,然後它便等著這世間更為強大的修行者出現,擁有它,然後再被它吞噬。”
“但光明聖宗並非是純粹的畏懼它而封印它。”
吳姑織想到當年師長和她說話的畫麵,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我師尊也很早就確定,天命血盒已經被人控製成為了一件法器,這個世間,其實已經有人征服了它,並弄懂了它的元氣法則,然後製造出了約束和控製它力量的法器。當時天命血盒上,原本就有何那件法器呼應的元氣法則。”
“在魔宗破壞封印法陣奪得天命血盒之前,其實我師尊已經接近領悟出那種控製它的元氣法則。但就在接近成功的前夕,魔宗破壞了法陣,盜走了天命血盒。”
“在還未見到成功希望之前,就一直不出事,在快要成功的時候,就偏偏出事了。”
吳姑織冷笑起來,道:“這世上,沒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林意和元燕等人互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震驚的神色。
“所以魔宗能夠盜走天命血盒,其實是某些人的安排?”林意忍不住說道。
“我師尊的確是死於魔宗的偷襲,但魔宗能夠偷襲成功,是因為我師尊之前已經在一場刺殺之中受了重傷,而刺殺我師尊的,是二師伯。”
吳姑織臉色漠然起來,連冷笑都從她的嘴角消失,“天命血盒被魔宗盜走之後,我三師叔失蹤了,大師伯和五師叔都死在宗門裡。二師叔追魔宗追到了北魏,也死在了北魏。我大師伯,二師伯,師尊,二師叔,三師叔,五師叔都死了,還有兩名師叔,在光明聖宗本來修為就不算特彆高,所以光明聖宗幾乎所有超越神念境的存在全部消失了。”
“最可笑的是,我師尊會死,其實是因為二師伯的刺殺,大師伯和五師叔後來發現是兩人相鬥同歸於儘,魔宗能夠進入封印天命血盒之地得到天命血盒,其實是因為三師叔進過那裡。二師叔追到北魏,其實也並非是魔宗所殺,那時魔宗的力量和他相差太遠,他是被某些神秘的修行者所殺。”
林意聽得目瞪口呆。
這意思是…光明聖宗當年根本不是魔宗所滅,魔宗在當年隻是一個小角色,光明聖宗潰滅,則是因為大內鬥?
“後來我才明白,有些人早就已經注意到了光明聖宗,其實早就將光明聖宗當成了一個工具。”
吳姑織漠然的說道:“他們的目的並非是天命血盒,而是借助於光明聖宗其餘人的力量,讓他們也可以獲得更多的認知和力量。”
“就像蕭衍想讓南天院為他服務,為南朝研究更強大的修行功法和法器一樣。”元燕深深的皺起了眉頭,“這些人其實已經滲透在光明聖宗之中,他們故意讓魔宗得到天命血盒,那應該就是他們其實早就有控製天命血盒的方法。他們其實不在意光明聖宗對於天命血盒的研究,隻是怕他們失去對天命血盒的控製。他們以往也隻是借助於光明聖宗其餘那些人的智慧,他們則想必隱藏著自己的秘密,不會將自己所知和光明聖宗其餘人分享。”
“我師尊臨死之前,也已經猜到了這些。”
吳姑織點了點頭,她看著陳子雲和林意等人,道:“他知道魔宗即便得了天命血盒也應該不會有好下場。”
陳子雲一直在安靜的聽著。
他的臉色一直沒有特彆的變化。
聽到此處,他的目光卻是劇烈的閃動了一下,問道:“所以你幫了他,你幫他真正激發了天命血盒的力量,他又吞噬了皇太後的修為…你是覺得他足夠強大之後,當年真正顛覆光明聖宗的那股神秘力量才會現身,還是你想看魔宗能不能擺脫那些人的控製,反而成為那些人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