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真是…”
林意在集市之中堆積高台,南広王府之中也已得知消息,隨著此時的這高台完成,在南広王府花園之中高處,甚至已經能夠看到登上高台的林意。任輕狂遠遠的看著那條身影,想要怒罵,但卻是一時想不到用什麼言語形容,隻是歎了口氣,沉默下來。
他不比外麵那些邊民隻知道看熱鬨,卻不去想其中深意。
此時林意登高應戰,一是讓外麵的大軍看清楚身形所在,但同時也可以居高看著這南広王府,若是南広王府之中有人衝殺出去,他第一時間也能發現。
這些邊民已經被林意煽動,他們若是想強行突圍,必定帶來大量的死傷。
按之前林意所書的哭天書來看,林意不隻是深諳武將謀略,他對南朝那些文官的口誅筆伐的手段也是擅長的很。
不怕武將會打仗,隻怕武將還會和那些文官一樣玩弄筆墨,蠱惑人心。
哪怕太子能夠逃得出去,這裡的事情勢必也會被林意加油添醋的大肆宣揚,連賣人頭那樣的江湖場麵都擺得出來,任輕狂甚至真的懷疑,若是真的他們借助大軍的掩護,殺死了不少民眾逃離出去,這林意說不定甚至能夠分大量的金錢給這些邊民,讓他們一路流竄,將這裡的事情大肆在民間宣揚。
“現在如此情形,他在周圍也恐怕埋伏了人手。”
蕭謹喻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難看,若是他現在能夠出王府,恐怕真的是自己就會將自己的不肖子蕭玨立斃當場,這些年他黴米王爺的外號甚是響亮,南朝絕大多數人都隻覺得他是個純粹靠運氣的無用王爺,但卻忘記了他倒是真正的江湖人物起身。此時大難臨頭,他的戾氣倒是徹底的被激發了開來,“哪怕喬裝打扮,隻要有人出去,必然被人注意。現在他如此托大,隻要軍心不失,我們便有轉機。”
徐墨淵看著集市之中高台上的那道身影,雙眉深蹙,點了點頭,道:“呂將軍雖然並非中州軍出身,但卻並非前朝舊臣,對聖上忠心,他也並不愚鈍,若是見機不妙,自然也會飛速請援。”
太子蕭統冷道:“也隻有如此了,我們來前見過呂將軍,他的確並非庸才,按我來看,那騎軍統領一回去稟報,他知道是林意來堵我,恐怕早就已經令人傳信出去。林意的強橫自然是毋庸置疑,但他自建高台而戰,如同作繭自縛,軍中所有軍械也都可以調用來對付他。巨浪拍岸,哪怕岸邊礁石再過堅韌,拍打千年,這礁石自然也會崩潰。”
他說出這些話時,雖然語氣森冷,但實際心中卻是十分不安。
他隻覺得恐怕四萬鎮戊軍真的不怕死,前赴後繼的去消磨林意的力量,也未必能夠將他救出生天,但畢竟當年鐘離之戰那些北魏大軍是通過浮橋才能入城,林意也有許多修行者和軍隊從中協助,最後劍閣和鐵策軍也是死傷極為慘重,也是慘勝。
但現在軍隊團團將南広郡包圍,卻是可以好整以暇的謀劃,可以將軍中所有的軍械都用來砸在他一人的身上。
想著哪怕是數千箭軍,從四麵八方就朝著這一人射箭,光是箭矢都恐怕可以堆積成這樣的高台,更不用說軍中有各種威力更大的軍械。
想著畢竟和鐘離時情形不同,林意似乎又驕傲自大,而這裡距離黨項也不近,林意的軍隊是不可能到來,而他們的援軍,卻恐怕會到。
一想到這些,他的心中就稍安。
太子蕭統沉默的想著,念頭卻又不自覺的被牽到了王府外的蕭玨頭上。
一想到自己的這名玩伴和伴讀,他就又不自覺的恨得牙根發癢。
他心中默念,若是今日逃過此劫,一定要抓住這蕭玨,把他的皮都扒了。
要知道對於一名太子而言,可以無功,但不可以失德,得民心最為重要,若是民聲不好,將來登基之路便十分坎坷,但這蕭玨竟然當眾揭穿這些事情是他暗中謀劃,這卻是比當麵扇了他一個耳光還大逆不道,無法饒恕。
南広郡鎮戊軍的大將呂頌,是建安郡出生,在前朝時,他隻是訓練水軍的一名教習,南朝的水軍大多在洞庭湖一帶受訓,他在沿海一帶訓練的水軍,更是防範一些海上的流寇而已。到了蕭衍登基之後,他被舉賢才,卻是平步青雲,一直從東部調到了這西邊。
能夠在毫無中州軍背景的情形下,得到諸多軍方將領的賞識,從水軍教習一路升遷至統領數萬大軍的地方鎮守大將,也足夠說明此人聰明而且圓通。
蕭統到達此地時,也見了此人一麵,覺得此人談吐和學識的確不俗,此時他料想的也不錯,那名騎軍將領剛剛飛騎報訊,已經開始進城的呂頌聽到林意兩字,頓時渾身汗毛孔都是發炸,毛骨悚然。
“速去平蠻郡請援,十萬火急!軍情一並朝東江陽郡傳遞,哪裡的驛站老章有信鴿。”
他連發兩道命令,臉上已沒有一絲血色。
聖上發了討賊書,他原本就擔心西南一帶戰事將起,但沒有想到前些時日黨項邊境全無生息,但一有消息,竟然是直接出現在了這裡,而且還是有關太子!
太子在這裡,原本就是秘密,林意如何能知曉?光是走漏了太子行程的消息一事,恐怕他們就已經要受牽連。
“將軍中軍械全部運來,器庫之中的也全部送來,城外工坊的工匠和守軍,也全部調集過來。”
聽著更多的回報,他強行鎮定心神,手指卻是在微微顫抖,“他帶了多少兵馬過來?”
“此時出麵,唯有他一人,似乎周圍客棧之中他有一兩名幫手,但一直隱而不見,至於軍士,卻是一個都沒有帶來。”
集市之中跪在林意那裡的安將軍原本就是呂頌的副將,當時出事,集市之中也有彆的小將,此時也都到了呂頌身前,將林意從賣人頭開始到鼓動集市之中的民眾圍住王府,儘快的說了。
“隻有他一人?”
呂頌麵色瞬間古怪起來,他呼吸有些不順,在下一刹那,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這簡直是荒謬,但此時卻真的是噩夢。
他的腦海之中甚至自己補出了一個畫麵,林意站在剛剛壘起的高台上,對著整個王府在獰笑,“南広王府,你們被我一個人圍住了。”
一個人圍住一個王府,而且令數萬大軍需要火速請援,這在史書上都是前所未有。
“此人在之前鐘離連戰數天數夜,而且迎戰北魏高手和眾多真元鎧甲都不脫力,哪怕用人命堆疊,都恐怕耗不光他的氣力。”正在他麵色尷尬古怪之時,一個聲音響起,“按現在情形,唯有請將軍重賞犒軍,穩定軍心,並先儘可能用軍械遠攻。纏住他的同時,儘可能驅散王府外人群為妙,城中九溪弄堂那邊的救熄會有不少水車,我看先要設法弄來。”
呂頌這才驚覺,渾身有些出汗,他看著出聲的那人,那是一名四十餘歲的黑衫文士,是他從建安郡帶來的軍師沈從卿。
“軍師所言不差,我是一時心亂失了方寸,你所想倒是和我所想差不多。”他苦笑點頭,馬上下令讓人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