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劍相交,並沒有發出巨|物碰撞的轟然聲,而是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響,就像是燒紅了的鐵片刺入了凝凍的豬油。
林意手中的長劍很輕易的切入了晶瑩的氣劍之中,然而密布劍身的深紅色丹汞就像是被無數水流衝刷一般,迅速淡去。
一層層的粉霧從他手中這柄長劍的劍身上剝離,在這柄劍回歸本來顏色的刹那,這柄劍在林意的手中劇烈的震顫起來,它發出了一聲不甘的刺耳震鳴,然後迅速裂解。
噗噗噗噗…..
這些劍的碎片倒衝回來,全部打在林意的身上。
林意的眉頭緊緊的鎖了起來,這些反衝在他身上的碎裂劍片和很多修行者的飛劍同時落在他的身上並無太大的區彆,即便無法洞穿他身上的天辟寶衣,但是那種極為尖銳的痛意還是深入骨髓,就像是一顆顆釘子硬生生的敲擊在骨骼之上。
隻是劍的碎裂,卻給他帶來了很好的緩衝,更多深紅色的丹汞從他的掌指尖不斷流淌出去,繼續依附在他手中的半截斷劍上。
斷劍繼續緩慢的前行,斬入這道晶瑩氣劍的深處。
晶瑩的氣劍也隨之裂解,然而諸多細碎的劍片明明是真元和天地元氣凝結之物,一時卻並不消散,這些碎裂的劍片依舊向前,就像是一根冰棱碎裂之後的諸多冰雪,全部衝在了林意的胸前。
除了齊眉之外,所有人都覺得林意會被直接震飛出去,包括白月露在內。哪怕她可以肯定遭受這樣的一擊,林意依舊可以繼續戰鬥。
然而當這些碎裂的劍片如一灘晶瑩的冰雪衝擊在林意的胸口,林意的身體卻並沒有往後飛起。
這和林意是否用力抵禦無關。
因為這些碎裂的劍片並未在他的身上爆炸開來,變成狂暴的天地元氣,這些碎裂的劍片之中,很多天地元氣直接化為烏有,輕柔的消失,而其中無數縷細絲卻直接透進了天辟寶衣,甚至連天辟寶衣都沒有起到絲毫的阻隔作用。
這些細絲直接沁入了林意的血肉,在林意的血肉之中,才瞬間變成無數條狂暴的真元,朝著他的血脈和經絡奔湧而去。
林意站的很穩,然而他的身體內裡卻遭受了極大的負荷,他體內無數條細小的經絡瞬間出現了裂口,那些還在鼓脹的真元從經絡的裂口激射出去,就像是細小的鋒刃刺入他的血肉深處。
他的心脈承受的很辛苦,以至於從外界看來,他的胸口都高高鼓起,就像是在下一刻,他的心臟就會頂斷胸骨,然後炸裂開來。
齊眉的半張完好的臉麵上浮現出一種殘忍的笑意,然而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微凝,他所預料之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林意的身體不斷的顫抖,嘴角有鮮血不斷的滴落,然而即便是憑借肉眼,他都可以看到林意的心脈承受住了這種壓力,迅速的恢複如常。
“你真是我平生所見肉身最為強大的修行者。”
他那條完好的眉毛挑了起來,寒聲道:“你也是我平生所見所修功法最為奇特的修行者,這些深紅色的焰氣是什麼?是重鉛?你竟然能夠將這種消弭真元而又會對生機造成極大破壞的東西納於體內,當成你的武器來使用?”
林意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並非是此時他身受重創而無法回答,相反,他無論是經脈還是血肉,都要比齊眉想象的還要強大,他所受的創傷並不嚴重。
最為關鍵的是,齊眉和在場所有修行者,之前都根本沒有遭遇過他和大俱羅這樣的修行者,所以他們根本無法理解,除了肉身強大之外,林意還有一個異常可怕的能力,便是恐怖的恢複能力。
他體內那些破損的經脈,在血肉的擠壓之下,幾乎是瞬間便愈合起來,那些傷處不再出血,那些切入其中的外來真元力量,反而就像是藥物一樣,在迅速為這些傷口血肉的愈合而提供著養分。
他此時的沉默,隻是因為他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感知清楚一些未知的東西。
因為除了他按照劍閣的法門融於血脈之中的丹汞之外,他感覺到自己渾身的氣血之中又多了其餘的東西。
這種東西,就是一開始他從那道晶瑩的氣劍之中感到的細微的金屬遊絲。
此時在他的感知裡,這些金屬遊絲性質變得極為古怪,和他滾燙的氣血接觸之後,就像是一層融化的軟銀,又不完全融於他的氣血,隻是十分溫和的依附在他血肉的表麵。
因為有著禦使體內丹汞的手段,所以他幾乎不需要任何的練習,便能用心念來控製這些如同融化的軟銀一般的異物。
他略微動念,這些異物便凝聚成一道銀色的液流,有些沉重,但依舊十分溫和,不僅不對生機造成任何的損傷,甚至反而對血肉有種莫名的溫養感覺。
“怎麼樣?”
就在這時,夏巴螢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
“無妨。”他輕咳了一聲,吐出些哽在喉間的逆血,然後回應道。
夏巴螢聽出他中氣十足,又感覺到他氣機十分平穩,頓時心中一鬆,然後看著齊眉冷笑道:“他覺得可以一個人對付我們所有人,你不必一定要一個人對付他。”
“對,用鉛粉來對付他!”
當聽到夏巴螢的這些話語,地宮入口處許多人如夢初醒般叫出了聲來。
不管這人如何食死來補充自己的真元,但真元畢竟是真元,此時的大軍之中,有足夠多的鉛粉可以用來阻隔此間的真元和天地元氣。
而先前的戰鬥之中,絕大多數人都已經看到,林意根本不懼怕這些修行者忌憚的鉛粉。
“若是在平時彆處,我或許會忌憚你們的軍械,隻是這裡….”聽著這些聲音,齊眉反而像聽到了笑話一般大聲狂笑起來。隨著他的狂笑,他身後的地宮之中響起了無數道的風聲,劍坑之中的那些長劍發出了如風鈴般悅耳的聲音。“我這法陣之中便有一道風口,所謂的劍流道,便是順風而行,真元借金鐵之氣凝風為劍,你們無論拋下多少鉛粉,難道還能逆風而行,不被吹走?”
所有那些叫囂著用鉛粉來對付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所有這些人都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事實。因為這時候狂風大作,所有人都覺得勁風撲麵而來。
“不必。”
也就在此時,林意的聲音響了起來。
“憑我一人足矣。”
他平靜的搖了搖頭,看著石橋那頭的齊眉,道:“何須他人。”
“不必”
“憑我一人足矣”
“何須他人”
這三句話其實表達的都是一個意思。
按照林意的性情,他不會連說三句這樣意思相同的話語。
隻是他很清楚齊眉的心境和尋常的高階修行者不同,齊眉的情緒無比暴戾,極其易怒。他很清楚這樣的三句話,一定會讓齊眉憤怒無比。
齊眉太過聰明,但似乎在極其憤怒的情況之下,他和瘋子無異。
此時林意已經推測出來,齊眉之所以能夠承受那樣可怕的元氣吸入和噴湧,便是因為他的體內蘊含著這種大量的古怪的如軟銀又溫和的元氣。
這種東西,似乎也是齊眉自認可以對付魔宗的信心源泉。
這種東西應該可以讓魔宗無法控製他體內的真元,同時能夠讓他體內的經絡變得極為堅韌,可以容納和瞬間壓縮可怕數量的真元。
最為關鍵的是,林意覺得這種東西對自己似乎也極有用處。
現在的齊眉,在他的眼中已經不隻是一個敵人,而是一個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