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將領滿臉通紅,雖然這達爾般城下的確錯綜複雜,而且之前自然有拓跋熊信刻意封堵,但對於軍隊交戰而言,這的確是無法辯解的巨大疏忽。
“現在下麵戰況如何?”夏巴螢也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特意的拉這名將領的麵子,作為夏巴族的最高統治者,她已經很擅長恩威並重的手段。
“目前發現的敵人大概有一百到三百名,具體數量不明。”這名將領急忙回應,隻是臉上的尷尬和羞愧神色越更加濃烈:“他們都在那個地宮之中,現在我們已經設法打通了幾個通往這個地宮的通道,但是那個地宮的入口處正好架設在一條乾涸的地底大河之上,兩側的懸崖高度至少有幾百丈。那條地宮的通道就像是一座橋,有四五百步的長度,最為關鍵的是,橋對麵地宮處也不知道是人為造成,還是天然的風壺口,吹過來的罡風太過凜冽,迎麵吹來就像是在那種雪山之巔的山風一樣,不緊讓人無法呼吸,而且還凍得人發僵。對麵借著風勢隨便射出來的箭都像是修行者箭師射出來的箭一樣,我們已經組織了十幾次衝鋒,死傷了有數百人,還是衝不過去。隻能夠判斷在對岸出現的敵人大概有一百到三百人,也隻能看清這條橋樣的通道後方應該是一座地宮,但內裡具體有多少人,還是不清楚。”
林意和白月露互望了一眼,兩人終於明白了這名將領為何越發的羞慚,原來這細封英名的軍隊擅長在地下作戰,但弄了半天,卻還被人堵在那個發現的地宮之外,根本連對方的確切數量都沒有摸清楚,充其量就是在下麵多打通了幾條通往那個地宮入口的道路。
“那處地宮背靠著山體中心,目前想要從山體其它方位打通通道進去也不太可能,而且也不知道有沒有其它出口。我們已經安排了軍隊在外圍巡邏,以免他們從地宮彆處出城。”
這名將領接著說道:“細封英翎將軍在下麵督戰,他一時強攻不下,生怕有變,便趕緊向林大將軍通報求援。”
“下麵山體有沒有徹底崩塌的可能?”
夏巴螢皺了皺眉頭,道:“不要到時候我們下去,他們用些手段,到時候將我們所有人都埋在了裡麵。”
“這達爾般城實質堅硬,而且諸多地道和洞窟都有用各種手段加固,這一條條地道的加固手段,反倒是像在這山體之中加了無數筋骨,哪怕他們用法陣還是什麼其它特殊手段造成強烈地動,也不會引起整座城的徹底崩塌,最多就是小規模的崩塌和落石。”
這名將領看了一眼她和林意,大著膽子道:“尋常軍士可能遭遇這種小規模的崩塌無法逃生,但以您和林大將軍的力量,應該奈何不了你們。至於毒火毒氣之類的,我們也本身有所防範,我們這些地道之中,也都有隔離和抽引的手段,便是連尋常軍士都不會出現大規模的死傷。”
夏巴螢在心中默默的說了聲“我信你個鬼。”
這些細封英名的部下的判斷她現在是一點都不信,拓跋熊信要真的是還藏身在那個地宮裡,便有諸多危險的可能。眼光這種東西,關鍵在於一個人站立的有多高。
很多事情在承天境的修行者眼中不可能,但是到了神念境來看又不一樣,如果是南天三聖那種存在,就又截然不同。
不過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再讓這些人浪費時間,到底那地宮之中還藏著什麼隱秘和陰謀,她也要親自看了才放心。
她瞥了一眼林意,就知道林意此時心中也是和自己一樣的想法,便不再多說什麼,道:“那帶我們下去。”
……
達爾般城下的地道讓林意第一時間聯想到的就是古墓的墓穴。
建康城自古以來就是南方王朝的重城,曆史上有很多朝代將建康作為王城,所以建康城內外很多大興土木的地方,經常挖出古墓。
林意記得自己在剛剛開始讀書的那幾年之中,鐘山之中有次大雨導致山體滑坡,一次滑坡便露出了兩個古墓的穴口,膽大的他甚至也讓父親的部下將領帶自己去看過。
那種墓穴就不是藏匿在泥地之中,而是硬生生的在山體之中開山鑿出通道。他當年看過的那一個古墓不知道是古代的哪位王侯所留,總之比他那時候想象中的墓穴複雜得多,內裡不僅有可供人行走,通往各個墓室的通道,還有很多通道用於排水、排濕,以及各種機關,甚至有些孔洞據說是當年建造墓穴後被封在裡麵的工匠秘密打造逃生所用,反正便是後來的學者去考究,都不知道其中有些半人多高的通道是用來做什麼的。
當年他請父親的部將帶他去開開眼界時,那個古墓已經被清理乾淨,但內裡那種古怪的氣味卻依舊讓他記憶猶新。
這達爾般城的地下各種通道也真是和他當年的印象差不多。
即便細封英名的軍隊已經在通道的各個角落都放置了照明用的馬燈,有些地方甚至直接架設了火盆,熊熊的火光驅散了通道之中令人窒息的黑暗,但異常粗糙的石壁和有些看上去像是台階又不像是台階連通的深幽曲折,還是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達爾般城的地下之前是禁區,歸拓跋氏的軍隊嚴格管控,許多通道口都是用石門或是鐵柵封堵,但達爾般城的所有茅廁可不像建康一樣講究,尤其是所有權貴也不像建康城的權貴一樣風雅,他們的作風可以用豪邁來形容,所有茅廁的下水,直接就是由匠師開鑿出筆直向下的通道,直接通到地下深處或者地底暗河之中。
南朝是極少有文人會深入到黨項的這種城池之中長住,否則他們若是清楚的了解此點,回去之後一定會花費不少筆墨在這點,必定會將黨項的這種重城描繪成建立在糞堆上的城池。
隻是達爾般城卻並沒有臭氣熏天,事實上這是真正的因地製宜,很高的落差加上極寒和四處亂串的寒風,讓達爾般城裡的下水並不能散發出多少臭氣,很快就自然風化掉了。其中有大部分,更是直接被地下水流和地底暗河衝走。
常年的雪山融水輕易的就將諸多的汙穢|物消融於無形,滲入到隻有在夏季才會解凍的荒原裡。
隻是達爾般城裡雖然被大風不斷吹刮,沒有什麼令人不愉快的氣味,但在這地下通道裡麵,這氣味就有些讓人無法用言語形容了。
而且很明顯,雖然拓跋熊信將這城下劃成禁區,但並不代表著沒有人進入,以及在各種情況下往裡麵傾倒東西。
林意和夏巴螢、白月露等人都算不上是養尊處優的人,但這地道之中隨著寒風不斷衝到臉上的氣味,還是讓他們的頭皮有點發麻。
所幸地宮的入口距離地麵並不遙遠,劇烈的風聲和刺鼻的血腥氣徹底遮蓋住了地道理各種古怪的聲音和那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味道。
數條地道的交彙口,是一個數畝地大小的山洞,頭頂的高度也足有兩三丈。
這種地方在達爾般城下至少有幾十個,有些山洞甚至更大。這些山洞之中有些是天然的水溶洞窟,有些是人工采石形成,有些卻是最早達爾般城建立時,特意開辟用於囤兵或者堆積物資所用。
正是因為這種洞窟在達爾般城下很多,而且這個洞窟在迷宮一般的地下通道之中,也不算什麼重要節點,所以之前細封英名的這支軍隊並沒有對這個洞窟有過多的關注。
一群細封英名座下的高階將領和修行者聚集在一道風聲呼嘯的石門後麵,這個時候心中是懊惱死了。
聽到傳報林意和夏巴螢到來,這群高階將領和修行者連忙讓擁堵在這個山洞之中的密密麻麻的軍士讓開的同時,他們都是臉上火辣辣的快步迎了上去。
這裡最高將領是細封英翎,他是細封英名的遠方堂兄,也算是有細封氏王族血脈的,是一名看上去已經有四十餘歲年紀的中年男子,身材壯碩。
“林大將軍。”
看著出現在麵前的林意,他雖然覺得異常丟人,但還是實話實說道:“距離這裡最近隻有七八百步的地方,還有一個更大的洞窟,那裡原本我們準備作為囤兵地之一,我們甚至在那邊都做了很多布置,這處地方少說我們的軍士也經過了數十趟,之前都沒有發現異常,這個石門要是不被我們打通,哪怕用火光照著,也看不出來。正好拓跋氏自己降軍裡麵有一些獒犬,我們之前又認識那個管獒犬的將領,所以在搜索開始時,我們便第一時間借了過來,這才發現有不少人經過的痕跡,才強力打開了這座石門。”
林意還算有耐心,但夏巴螢早就沒有耐心聽這名細封氏的將領講解來龍去脈。
她目光一掃就發現那所謂的地宮入口處一地的碎石,想必原先封堵在入口處的一道隱蔽石門已經被徹底打碎。那些碎石上此時都是鮮血和破碎的血肉,還有不少折斷的箭矢。
入口處不小,足以容納一輛馬車通過,而這入口的後方,寬闊程度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從她此時的位置看去,內裡簡直是一片黑色的海洋,但也隱約可以看到,有一條如同石橋般的通道浮在這片深邃的黑色之上,通向後方遠處。
林意的目力比她更佳,他看得更加清楚,那條好像如同天然石橋般的通道有些略微傾斜向上,而且要比入口處更加寬闊一些,足以容納兩架馬車並排行走。
但這條通道的兩邊,卻都是幽暗的深淵。
通道大約的確隻有四五百步的長度就到了儘頭,儘頭處卻是一座真正的地宮,而且還不是天然的山壁之中再挖出洞窟那種地宮,而是依靠著山壁人為用巨大的條石建立起來的宮殿。
他微微眯起眼睛,這座宮殿竟然是尖頂的式樣,一共有三個尖頂,其中最靠後的最高,兩側的次之,看上去像是中間一個正殿,兩側還有偏殿。
整座宮殿就像是一個橋頭堡一樣,看大小容納數百人是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