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密宗傳承和尋常宗門原本不同,尤其是佛宗的傳承…在一代佛宗去世之後,佛宗的傳人,也就是下一代佛宗,必定就是轉世靈童。”
三人麵麵相覷,密宗有轉世靈童之說,他們倒是都聽說過,隻是不知這拓跋氏佛宗此刻說這些話,以及和這個白衣小僧又有什麼關係。
“黨項的密宗,無論是何種教派,最早都是從西域傳來,最為重視的都是精神念力方麵的修行,對於當時所有教派而言,對於精神念力的追求遠勝於肉體力量的追求,在當時所有那些法王和上師的眼中,沒有任何人的肉體可以永恒,但精神念力卻可以隨著天地日月不朽。”
拓跋氏佛宗說話的語氣分外的平和,讓人覺得慈悲溫暖,然而說到此處,他的臉上卻第一次出現了濃濃的嘲弄意味,“當年密宗所有教派讓人相信,隻要精神念力不滅,那即便肉體消亡,精神念力也可以重新獲得新生的肉體,這便是我們所說的轉生。密宗之所以在千百年來和其餘修行宗門顯得最大不同,便是因此而富含神聖的意味,超脫了死亡和輪回,讓人相信此生即便再過得困苦,然而通過苦修獲得的強大精神念力,便可以改變轉生之後的來生。簡而言之,這便是讓人看到一個可以真正擁有永生的成神道路。轉世靈童之說之所以讓民眾都相信,便是因為轉世靈童被發現之後,不僅擁有和上任法王或是佛宗同等的知識和認知,在辯經之中戰無不勝,最為關鍵的,是還擁有上任法王和佛宗的記憶,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上一生做了什麼,他身邊是什麼人。”
林意大皺眉頭,他在諸多誌怪筆記之中也的確見過諸多此類的記載,對於南朝的許多學者而言,轉世靈童之說的確隻在密宗出現不甚合理,因為在那些眼高過頂的南朝學者看來,自己朝內的一些高僧以及南天三聖那種聖者,無論在任何方麵比起這些密宗的修行者都是隻高不低的,怎麼可能會說南朝和北魏這邊就從來沒有這種轉生之說。
然而懷疑歸懷疑,這些誌怪筆記之中也確實記載著,有些密宗找到的轉世靈童,的確擁有驚人的見知,甚至對自己上一生所做的事情如數家珍,這便無法用常理解釋。
現在這拓跋氏佛宗語氣之中滿含嘲諷,再看著這名低眉順目的小僧,難道說,這種轉世之說,根本就是密宗為了保持自己的神性,編造出來的謊言?
“傳說在密宗流入黨項之前,是有大能真正能夠修到轉生的境界,但我不知道黨項其他佛宗如何,至少我們拓跋氏密宗,卻根本沒有人能夠真正做到此點。”
這拓跋氏佛宗收斂了嘲弄的意味,眼中卻是充滿了感慨,“當然我們密宗也有其餘宗門無法企及的灌頂功法,能夠刺激被選中的靈童的精神念力,讓被選中的靈童自幼就擁有非凡的精神念力和高於常人的智慧。所以任何一名佛宗,包括我在內,感覺到自己所剩壽元不多時,便會用接下來十餘年的時間,每日和選中的靈童朝夕相處,不僅將所學傾囊相授,而且會讓這名靈童經曆我經曆的一切,讓除了我和少數幾名法王之外,也十分相信這名靈童就是我的轉生。”
“所以歸根結底,這還是一個謊言?”
夏巴螢麵無表情的看著這名拓跋氏的佛宗,道:“除了你和你們拓跋氏少數法王之外,其餘人也根本不知道這轉世靈童的真相,也認為轉世靈童的確是你的轉生。”
這名拓跋氏的佛宗點了點頭,道:“昔日曆史傳說中那些轉世靈童,我自然覺得有些是真的,否則有些記錄無法解釋,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拓跋氏密宗並非當年那種集大成者,自黨項開國以來,我們拓跋氏密宗沒有一個真正的能人大聖能夠做到這種轉生。”
“你現在將這種隱秘都告知了我們,到底是想如何?”夏巴螢看著那名白衣小僧,越看越覺得這名白衣小僧柔弱,而且這名白衣小僧對於這佛宗顯然十分敬畏,此時侍立一旁的時間略長,他的雙腿都有些開始微微的顫抖起來。
拓跋氏佛宗微微的一笑,看著她說道:“我密宗針對靈童的諸多手段,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血脈契合。”
“血脈契合?”
夏巴螢和林意、白月露都是一怔,都覺得這佛宗的笑容此時顯得有些詭異。
“任何一代佛宗到壽元不多時,都會挑選出不少佛女,和這些佛女同房,令她們產下子女。”拓跋氏佛宗看著他們,緩緩道:“為了保持這密宗的最高隱秘,除了最終挑選出來的這名靈童之外,其餘所有佛女和這些佛女產下的子女,都會被埋在佛塔之中。”
“什麼!”
林意大吃一驚。
他終於明白這佛宗臉上的笑容為何如此詭異。
和最初的那個謊言相比,這才算得上是拓跋氏密宗的最高隱秘!
夏巴螢聽到令那些佛女產下子女時,目光就已經劇烈閃動,且不說這麼蒼老的佛宗和那些佛女產下許多子女是何等的令人無法置信,再者,佛宗的轉世靈童都是男童,她原先還想著那若是產下女童,該當如何?
現在這拓跋氏佛宗這些話說完,她心中的這層疑慮就已經不複存在。
很簡單,那些女童和這些佛女,便都會被殺死,埋葬。
“這麼說,連他的母親都會被殺死?”白月露的臉色有些莫名的蒼白,她看著那名白衣小僧,不知心中想起了什麼,嘴唇都有些顯得烏紫。
“這是法則,任何人想要得到,就一定要付出,不隻是他,我的母親也是,要想成為至高無上的佛宗,這便是與生俱來需要承受的事情。他現在未必明白,但他成年之後必定想得通,和將來需要的諸多付出相比,這種出生之後便沒了母親的無奈痛苦,根本不算什麼,而且是應該被剝離的負麵情緒。”
這名拓跋氏佛宗麵容慈祥的看著那名白衣小僧,道:“他也不應恨我,因為我是他真正的父親,而且是我挑選了他成為下一代佛宗,否則他母親的犧牲都毫無意義。他自己也會變成佛塔之中迅速腐爛的肉泥,仿若從未出現在這世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