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北魏漠地之中密宗的苦行僧,隻是因為跟隨著魔宗大人多年,所以他和南朝人交談起來,也不會讓人覺得他來自北魏的邊地。
江南的風景不用說和漠地,就是和洛陽都有很大的差彆,隻是他一路走水路而來,卻無心看風景。
他代表著魔宗大人而來,想要和南朝最尊貴的皇帝談一談。
皇帝已經同意了這次會麵,在建康城裡等待著他的到來。
然而皇帝同意,有人卻不同意。
江邊有一塊岸石,岸石上被各種纜繩摩擦出了無數道痕跡,隻是在岸石下方的濕地裡,卻有一些水生植物在開花,圍繞著這塊岸石開出了一圈紅色的花朵。
這塊石上原本空無一物,然而當這條小船從遠處而來,距離這塊石頭已經並不算遙遠時,這塊石上卻突然多了一名男子。
這名男子身材頎長,披散著長發,明明看上去不修邊幅,卻給人一種分外潔淨之感。
他的五官很正氣,歲月在他的臉上似乎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跡,讓人無法從他的外表判斷出他的真正年齡。
似乎說他二十餘歲也可以,看上去三十多歲也可以。
他的神容很安靜,就像是空穀裡的幽蘭。
他曾經在眉山中的某個鹽湖畔出現,隻是為了要看林意一眼,隻是無論是那時,還是現在,整個修行者的世界,卻依舊沒有什麼人知道有他這樣一名強大的修行者的存在。
他毫無疑問的強大。
哪怕他已經在這塊岸石上靜立了片刻,江麵上那條小船上的那名苦行僧在驀然抬首間,才突然注意到他的存在。
這名苦行僧的眉頭深深的皺起,他的麵色越來越凝重,甚至覺得頭頂的竹笠都越來越重。
重的讓他有些難以承受。
所以他緩緩的伸出手來,將頭頂的竹笠摘了下來。
他隨之站了起來,站在船頭,看著石上這名男子微躬身行了一禮,鄭重問道:“您是?”
他必須先確定這名男子的身份。
如果這名男子並非是南朝皇帝派來接引他,如果是他的敵人,那他就會直接選擇逃遁。
他沒有信心戰勝這人,而且他隻是一名使者,也沒有必要再這裡和一名強大的修行者戰鬥,決出生死。
撐船的船夫愣了愣。
隨著這名苦行僧的行李,這名船夫這才發現了遠處的石頭上站著一個人。
這名船夫頓時驚訝起來。
那塊石頭立在水上,距離岸邊至少還有十餘丈的距離,隻是石頭上那人看上去渾身乾淨,煉鞋麵都未濕,而且石頭周圍也無船隻,他便想不明白這名男子是怎麼到了那石上去的。
“我知道你是什麼人,我不會讓你和皇帝見麵。”
石頭上的這名男子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平靜的說了這兩句話。
苦行僧垂下了頭顱。
他感覺到了對方的心意。
當他垂下頭顱的刹那,一道輕柔而強大的氣息便已落在了船夫的背上.
這名船夫連驚呼都沒有來得及喊出,就已經被一股磅礴的力量拍飛出去。
他從小船上飛出,就像是被投石車投出的石頭一樣,砸向石上那名男子。
與此同時,這名苦行僧往後飛了出去,他毅然決然的朝著後方的水麵飛去。
不管這名男子到底是何來曆,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必然是一名南朝的修行者。
在他看來,既然是南朝的修行者,就至少要管南朝人的生死。
他將這名船夫砸去,隻要這名船夫能夠阻對方一瞬,他覺得自己就可以順利逃走。
然而一切和他所想的並不太一樣。
船夫隻覺得自己的背上又被輕輕一點,他的眼前一花,在終於能夠驚呼出聲的刹那,他發現自己已經好好的落在岸上。
“我的船!”
在下一刹那,這名船夫甚至沒有考慮到自己是否安全,甚至沒有想自己剛剛已經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他隻是下意識的心痛自己的船還飄在江中。
這要是順流而下,他哪怕遊過去可也是追不上。
這條船,可是他的大半家當。
然而在他心痛的叫聲響起之前,原本在石上站立著的那名男子的身影已經如浮光掠影般落在了他的船上,然後再毫無停頓的掠了起來,追向那名落水的苦行僧。
那條船如同離弦之箭,在水麵上帶起一條白線,竟然是直往他所在的岸邊射來。
苦行僧憑空掠出數十丈,他的雙腳落在水麵,卻是如同踩在了棉花堆上,並未像他想象的一樣沒入水中。
感受著從水中泛出的可怕力量,這名苦行僧的呼吸都徹底停頓,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名幽蘭般的男子,確定哪怕是魔宗大人親至,都未必能夠戰勝這名男子。
他無法想象,南朝什麼時候出現了這樣的一名修行者。
噗的一聲輕響。
他的眉心中央突然自己奇異的凹陷下去。
與此同時,一股強大的念力推動的元氣力量,已經同時鎮落在那名男子的眉心。
他不期望自己能夠殺死這名男子,隻想用這種兩敗俱傷的手段,為自己贏得一些逃遁的時間。
然而就在他這種獨特的真元和念力手段彙聚的力量鎮落在這名男子的眉心時,這名男子的雙目之中一片晶瑩,有無數條縱橫交錯的光絲,從他的肌膚下透了出來。
他鎮壓在這名男子眉心的力量,瞬間被割裂,粉碎,變成無數微亮的飛屑。
“何修行!”
這名苦行僧滿心震撼的喝出了三個字。
他認出了這是何修行擁有的手段,若非這名男子比何修行年輕太多,他曾經有一那麼一刹那,懷疑南朝傳出的何修行的死訊是假的。
在接下來的一刹那,他準備迎接永恒的死亡。
他並不懼怕死亡,隻是遺憾自己沒有死在故土,卻要死在第一次踏足的南朝。
這裡太過潮濕,即便是死亡都不令人滿意。
然而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這名男子的聲音。
“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不想殺你。”
這名男子揮了揮衣袖,“回去告訴魔宗,有我在的一天,他不要想著能夠和皇帝談回到南朝。”
這名苦行僧愣了愣,他還沒有回過神來,在下一刹那,他也和那名船夫一樣飛了起來。
他的身體從水麵上飛起,落在岸上,隻是是在另外一麵的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