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橋破損不堪,河水激蕩不已。
即便那些攻城軍械依舊在不斷的施虐,即便先前通過浮橋的一些北魏軍士已經和金烏騎展開了廝殺,然而無論是鐘離城中的南朝軍士,還是江心洲和北岸之上的北魏軍士,他們的注意力卻依舊時刻被河中的動靜所吸引。
然而河水之中的動靜卻突然變得小了。
隨著一連串的氣泡帶著泥沙和血水不斷往上湧起,先前那種恐怖的轟鳴和震蕩驟然消失。
魏觀星等人的目光瞬間落在了原道人的身上。
隔著河水,隔著如此遠的距離,也隻有原道人的感知能夠清晰的判斷出這一戰此時到底到了何種程度。
原道人微微一笑,慢慢頷首。
魏觀星等人便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城牆上有些南朝軍士注意到了他們此時的神色變化,他們猜到了這一戰的勝負結果,頓時忍不住歡呼呐喊起來。
他們零星的歡呼呐喊傳入了江心洲和北岸上的北魏軍士耳中。
沒有一個北魏人想去猜測其中的含義。
因為就在此時,變得平靜下來的河水又起了波瀾。
一團接著一團的泥浪在河水中泛出,在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覺的變得艱難起來時,一朵巨大的浪花在接近城牆的灘邊湧了起來。
無數抑製不住的驚呼聲響了起來。
一點森寒的光芒從浪花中閃耀出來,接著便是一具龐大的金屬身影!
騰蛇重鎧緩慢而堅定的從水中升騰而起,先是頭顱,接著便是身軀!
汙濁的水流如同瀑布一樣從鎧甲上和鎧甲內裡流淌出來,讓這具騰蛇重鎧就像是重見天日的魔神!
更為響亮的駭然驚呼聲在江心洲上和北岸上如同浪濤一般卷起。
騰蛇重鎧的一手持著鎮河塔心,而另外一手抓著席如愚的身軀。
當的一聲!
騰蛇重鎧一步踏在岸灘邊的石上,發出如鐘鳴的清脆聲音。
騰蛇重鎧徹底出水,站在岸灘上。
看著陽光之下這具重鎧,幾乎所有的北魏軍士都覺得那一聲聲音就像是喪鐘。
他們所有的人看到,席如愚已經沒有了生機。
這名建立了無數戰功,戰無不勝的北魏名將,此時在這具重鎧的手中,如同一條破麻袋一般。
無數聲憤怒的悲鳴響起,傳入騰蛇重鎧之中的林意耳中。
林意並沒有折磨敵人遺體的嗜好,他很尊敬席如愚這樣的敵人。
隻是他必須讓這些北魏人親眼見證席如愚的死亡。
他必須讓這些北魏人覺得他強大而不可戰爭,可以永不疲憊的戰鬥,如同真正的魔神!
聽著這些悲鳴,他將席如愚的遺體朝著數名撲來的北魏軍士扔了過去。
是扔而不是砸。
他並沒有用多少力氣。
“將他的遺體帶回去,再來找我拚命。”
他開始呼吸,出聲說道。
他的聲音並不算響亮,但在他呼吸和說話的刹那,他沉寂的麵甲之上驟然噴射出水霧,水霧在烈日下迅速化為水汽。
他的麵甲上水汽震蕩,氣勢更加攝人心魄。
那幾名第一時間朝著他衝來的北魏軍士都是跟隨席如愚多年的忠實部下,他們在衝來時根本未考慮自己的生死,但驟然聽到林意的這句話,看著落來的席如愚的遺體,他們幾個人同時一僵,下意識的丟掉刀劍,抱住了席如愚的身體。
所有憤怒的悲鳴驟然消失。
所有的北魏軍士,包括跟隨著席如愚衝城的死士,此時看著這具騰蛇重鎧,他們的眼神都變得極為複雜。
“送將軍回去!”
和金烏騎交戰的前沿,有數聲厲喝響起。
那幾名抱著席如愚遺體的北魏軍士一垂首,咬牙轉身,眼中幾乎有熱淚流下。
“殺!”
無數厲喝聲響起!
那些原本被金烏騎堵在灘上的軍士,全部返身,朝著林意殺來。
林意緩慢的呼吸著。
他的身上有無數被細小的水針刺出的傷口。
哪怕他強悍的自愈能力讓他依舊能夠走上岸來,哪怕是此時的這些傷口大多都已經止血,連內腑深處的都不例外,但是這消耗了他大量的元氣。
從在鐘離城開始戰鬥至今,他第一次感到了疲憊。
他的身體變得有些沉重起來。
一種酸痛的感覺也從骨髓深處泛出,彌漫到他的全身各處。
但他強迫自己忘卻了這種疲憊。
他轉過身去,一步踏出,一聲厲喝!
鎮河塔心橫掃而出!
轟!
空氣裡一聲爆響。
無數折斷聲在下一刹那響起。
他身前湧來的所有北魏軍士全部倒飛出去。
彎曲的兵刃、破碎的殘肢,朝著後方飛灑,甚至落在金烏騎的陣中。
金烏騎所有人的臉色沒有明顯變化,但是他們的眼神之中一片肅然,充滿了敬畏。
直到此時,他們終於明白這一名鐵策軍的年輕將領給這支北魏大軍施加了何等的壓力。
“殺!”
林意也發出了一聲震天厲喝。
他再跨前一步,手中的鎮河塔心如一座真正的巨塔在灘上橫掃,將大片的北魏軍士直接砸飛出去。
此時灘上的這些北魏軍士都是追隨席如愚的死士,他們原本已經無懼生死,然而看著這樣的畫麵,他們的腳步卻再次停頓下來,凜冽的寒意再次讓他們的身體變得沉重和僵硬。
“真乃戰神也。”
“我北魏怎麼沒有如此優秀的年輕將才。”
“今日得見,實乃幸事。”
北岸上,所有的聲音突然消失,因為所有人都聽見了楊癲說了這三句話。
當楊癲這三句話說完,他在戰車上站了起來。
在下一刹那,所有的北魏軍士都如同瘋了一般叫喊起來。
楊癲從戰車上飛了起來!
他是此時這支大軍的統帥,然而他甚至沒有預先和任何人說,他便直接飛掠而出。
“來戰!”
他癲狂般的叫聲響徹天地。
他貼地飛掠的身影帶出了如裂帛般的破空聲。
他的真元如同燃燒起來,朝著身周的天地肆意的狂湧。
林意豁然轉身。
他的眼瞳微微收縮起來。
他感到了一種異常強大的氣息在城牆上綻放。
原道人在此時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