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軍令讓所有剩餘的修行者都返回北岸軍中,一道軍令讓城中的北魏軍隊由南門出。
南門外是廣闊的原野,這些北魏軍隊隻要能夠衝出這座城,依舊可以迂回等待戰機。
更何況原先在那邊還有數千退走的北魏軍隊。
任何時候,一名將領都應該正視自己低落的情緒,並及時作出最合理的調整,至於之前的死傷和失敗,那不是現在所需考慮的問題。
席如愚經曆過很多困難的戰陣,他甚至也有過數千軍隊被數萬軍隊圍困的時候,但即便是拋棄一半軍隊殊死突圍逃命的時候,他都沒有過這樣的心情。
不知為什麼,他明明覺得這是現在最正確的軍令,但心中卻偏偏覺得會有意外發生,覺得這種軍令都未必能夠帶來他想要的結果。
這就像是北魏最北方的許多部落裡所說的入邪。
今夜這座城裡的一切,都像是入了邪。
……
柴火很旺,鐵鍋很薄。
應該是之前為了節省燒煮的時間,所以北牆上的這些行軍鐵鍋的鍋底應該都是直接用刀劍刮過,一點煙火的黑炭都沒有。
反複的刀刮也使得這些行軍鐵鍋變得如紙一樣薄。
裡麵的水已經開了,從鍋底湧出一個個晶瑩的氣泡。
白月露將一袋行軍口糧倒了進去,慢慢攪動成湯羹。
隨著戰況的越來越激烈,她已經完全不再去想自己屬於北魏或者鐵策軍,在帶著容意和垂死的陳儘如來到北牆時,她已經將體內寶貴的真元幾乎完全消耗乾淨。
所以她此時已經不需要去考慮這場戰事本身,在此時,她就是一名普通的少女,她隻想好好的煮一鍋粥羹。
……
淒厲的響箭聲和軍令的大聲疾喝不斷的響起。
在此時劍溫侯和原道人等人看來,席如愚此時的軍令也是極為正確。
兩萬魏軍並非是小數目,這兩萬北魏軍隊都是一些騎軍和普通的步軍,戰力都不算特彆強大。但兩萬餘人若是配合著各種軍械,配合著其餘的箭軍、重鎧等諸多精銳軍隊,在戰鬥之中所發揮的力量便截然不同。
這個時候這兩萬軍隊被和主軍切斷,應該算是最虛弱,最好一口吃掉的時候。
沒有人不想一口吃掉這兩萬北魏軍隊。
然而沒有人比剛剛趕到這裡的原道人和其餘劍閣中人更清楚後方鐵策軍的動向。
魏觀星將鐵策軍中最好的戰馬都給了他們,整支鐵策軍真的也必須到接近天亮時分才會到來。
除非那邊也有一個林意徹底堵住南牆的城門。
隻是林意這樣的怪物,隻有一個。
……
北魏的軍令不斷由北向南傳遞,被填進這座城裡的北魏軍隊自然已經不足兩萬,但除了被白蘭郡郭家的毒物殺死的大批軍士和在衝入北牆缺口時被林意殺死許多之外,在這座城裡占據絕對優勢的北魏軍隊其實並未遭遇多少嚴重的損失。
城中的南朝守軍此時已經被圍困在一些重要的庫房。
若不是攻城時上階將領交待過鐘離城裡的一些庫藏將來要作為他們的軍需,這使得他們放棄了火攻,否則那些圍繞著這些重要庫房堅守的南朝軍士恐怕都已經被他們搬運乾柴等物過來活活放火燒死。
隻是即便是這些在城中深處,一邊戰鬥一邊往南邊移動的軍隊,也依舊可以聽見城中各處的動靜,尤其是北牆的響動。
聽著絡繹不絕的飛劍聲音,到整個北牆燃起火光,再到浮橋上巨大的轟響,最後北岸無人歡呼,他們便都可以確定始終沒有能夠解決那名年輕的鐵策軍將領。
此時聽到一路傳遞過來的軍令,聽著那急促的呼和聲,他們便連停留盞茶時分的欲望都沒有,哪怕前方的一些庫房裡就有可能有極為有用的軍械,他們都選擇了迅速放棄,像突圍一般,朝著這座城的南端亡命移動。
一聲疾似一聲的軍令聲的傳遞很快,從這座城的最北端到最南端也並未消耗太多時間。
東方的天空依舊黑沉無比,距離日出還有很長的時間。
原本就已經在南牆這邊的兩千餘北魏軍士已經從鐘離的南門魚貫而出,他們轉頭回望這座難啃到了極點的南朝城池,心中的情緒無比複雜,還沒有來得及感慨,一些淒厲的鳴聲就已經響了起來。
不是什麼新傳遞而來的軍令,而是示警聲。
所有這些北魏軍士齊刷刷的朝著城外的某處荒野看去,有一層金色的反光在隱現出來。
零零散散的,一些身穿輕鎧的騎軍從黑暗中走出,踏著荒草,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之中。
這些騎軍顯得異常疲憊。
不知他們連續奔襲了多久,不隻是這些騎軍身下的馬匹,就連馬匹身上的騎者都顯得十分疲憊,那種似乎連抬頭說句話都很累的疲憊。
隻是這些騎軍很特殊。
他們身上的輕鎧是皮製,但卻是淡淡的金色,他們身下的馬匹也是覆蓋著同樣的輕鎧。
輕鎧騎軍一般都會配備箭矢,但是這支騎軍卻隻見兩樣武器,長槍和盾。
零零散散,有更多這種同樣的疲憊的騎軍出現在這些北魏軍士的視線之中,更為獨特的是,這些戰馬緩緩行進間,卻是連馬蹄聲都沒有。
明明是一支疲憊到了極點的騎軍,也還未見多少數量,但是這支騎軍卻莫名的給這些北魏軍士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在下一刻,終於有北魏將領反應過來這支騎軍的身份。
“陳家金烏騎!”
“是陳家金烏騎!”
一聲聲駭然的驚叫聲不斷響起。
能讓這些北魏軍隊失態的,隻有是那種“凶名”鼎盛的最精銳軍隊。
城中的很多南朝軍士和北魏軍士都聽到了此時這南城外的驚呼,他們甚至都以為自己聽錯。
南朝陳家的金烏騎是當年蕭衍的飛雲騎之後,南朝最強的騎軍。
然而飛雲騎所在的當年,北方王朝還有數支騎軍可以和飛雲騎抗衡,但在現在,不管是輕騎,輕鎧騎還是重騎,所有的騎軍都算上,同等數量之下,公認沒有任何一支騎軍可以和陳家的金烏騎抗衡。
隻是這支騎軍應該在北方的某個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