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還很痛。”
林意輕輕的按壓著丹田,手指和丹田內硬物接觸的刹那,就有劇烈的痛意擴散到整個腹部。然而和方才他試著用丹汞去觸碰它的痛苦相比,這種痛意可以算是微乎其微。
“我見過一些例子,有些修行者服用靈藥不當,或者體內舊傷淤積,便在體內生成毒瘤,毒瘤和血脈經絡相連,而且比我們原本的五臟六腑都要脆弱,略微牽動,便是痛楚不堪。”
白月露沉吟著,她的聲音很平靜,很平緩,她知道林意此時需要她幫他平靜下心境:“你這痛感,應該和那類似。”
林意苦笑起來,白月露的聲音的確讓他更加平靜下來,但他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道:“會影響我的戰力。”
“不用去多想。”
白月露看了一眼前方的荒野,她視線所及,因為戰爭的關係,原本有許多田地在早些時候便已經無人耕種,都長滿了各種荒草,然而即便如此,也顯得安寧,沒有到道人城的人,若是處在那些荒野之中,誰會想到距離這裡不遠的道人城卻是一片血肉煉獄景象。
在任何殘酷的環境之中,享受片刻安寧,這是她很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她不隻是比林意等人更有經驗,還更成熟。
而且在很多時候,她對自己也很殘酷。
在她看來,隻有學會這點,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能否活著到鐘離城還不一定,所以不用去憂心更遠的問題。”
她也足夠了解林意這個人。
在她看來,林意很像竹子,給他越多的壓力,反而會彈得更厲害。
所以林意不需要安慰。
他自己所需要的,也不是有人附和,而是比他更有鬥誌,而且能夠激起他的鬥誌。
“忍受痛苦,便當是練習,若是能夠活下來,這東西今後隱患能除,今後對你會有益處。”她看著林意,接著平靜道:“有些宗門的修行者在修行時,便會刻意讓自己受傷,刻意磨煉自己承受痛苦的能力,就如漠地有些被魔宗收服的密宗,有些密宗在修行時,甚至刻意讓自身身處極為汙穢的地方,甚至讓自己的肢體出現殘缺,甚至腐爛,有的甚至吞食自己的血肉和糞便。在那些修行者看來,若是連這些都可以忍受,都可以心如止水,那在任何時候都可以保持心中的平靜,在戰鬥之中自然也更無所畏懼,更為強大。”
“我在一些筆記之中,也見過這種真正的苦行密宗的記載,諸多的手段,都是為‘脫去皮囊’,到達無憂無怖的境界,按現在所知,魔宗的那些部眾之中有些人,便是這種意誌遠超乎常人的怪物。”林意再度苦笑起來,但是他的心情卻是真正的平複下來,他認真的看著白月露輕聲說道:“其實我想你先走,或許你可以趕去魏觀星那裡,讓劍閣的人趕過來。”
“有兩種可能。”
白月露微嘲的笑笑,“一種就是我真的能離開這裡,出現在魏觀星他們麵前,但往返時間太長,若是那魔宗部眾真的要出手,可能我們回來之前,你們就應該死了。還有一種可能是,我單獨出去,反而死得更快。魔宗的這些部眾,你隻見了兩個,一個被我們殺死,一個卻救了蕭東煌走,但你應該已經可以明白,他們真的和一般的修行者不同。他們常年在漠地行走和戰鬥,早就如同禿鷲和餓狼,有單獨離開的,會首先成為他們的獵物。”
“所以就隻能同生共死了。”林意無奈的搖了搖頭。
白月露轉過頭去,輕聲道:“沒想到同生共死來的這麼簡單。”
林意並不知道她說這句話時真正的心情,以為她此時還有開玩笑的心情,便也忍不住開了句玩笑,“齊珠璣想求還求不到。”
也就在他這句話的話音剛剛消失在微熱的空氣裡時,前方原野中已經響起了異樣的聲音。
那是馬蹄聲,之所以說異樣,是因為那匹馬跑得很快,至少比一般的戰馬快出很多。
先是道上揚起的煙塵,接著便是透出白影。
那一是匹白馬。
“停。”
一聲淡淡的聲音從白月露身後的車廂中響起。
白月露和林意互望了一眼,都勒停了馬車。
一隻手掀開了車簾,然後停頓了一息的時間,陳儘如便從中走了出來。
他依舊顯得疲憊,麵上沒有特彆的情緒,“如果你們這時選擇離開,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是敵人?”
林意微眯起眼睛,他隱約看清白馬上的騎者也身穿著一件白衣,但瞬間覺得不對,“不是北魏人的衣飾。”
“不隻是北魏人想我死。”
看著林意根本沒有離開的打算,陳儘如麵上的神色依舊沒有多少改變,隻是心中的情緒卻更為複雜。
林意聽著他這句話,此時想到的卻是他想要刺殺蕭宏之事,他的心中便驟然有些發冷,道:“即便是南朝有人想你死,但怎麼可能這麼快,這麼快知道你負傷,知道你的具體行蹤?”
“那便說明我身邊的那些人裡麵,除了那些真正是我的手足之外,還有彆人的人。”陳儘如自嘲的笑了笑,但接下來一刹那,他的臉色依舊很平靜。
“能有機會在這種時候殺死你的人,不去道人城戰鬥,反而要將力量用在殺死自己人身上?”林意明知這麼說有些幼稚,然而他卻依舊忍不住這麼說。
陳儘如說道:“那是因為對於很多人而言,殺死我比去道人城殺些北魏人重要。”
“你的其餘部下呢?”白月露問出了一個實際的問題。
“我不想讓他們也一起死,所以我安排了一些顯得很重要的事情,讓他們不要在我的身邊。”陳儘如此時也看清了白馬上那人的麵目,然後道:“即便你們留下來死戰,機會也很渺茫,所以你們可以走。”
“這個人是誰?”
林意不再和他說走還是留的問題,而是看著那匹白馬上的騎者,聲音微冷的問道。
“皇宮裡的一名供奉。”
陳儘如這時真正看清了那人的麵目,他平靜的眼眸裡,終於出現了濃濃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