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騎厲喝衝至,衝向厲末笑。
對於這些久經戰陣的精銳騎軍而言,一名劍師剛剛失去飛劍的刹那,便是殺死他的最佳時機。
三匹戰馬臀上鮮血直流,這三名北魏騎軍都用了非常的手段,讓這三匹戰馬超過平時極限的狂奔,然而對於他們而言卻還不夠。
在三匹戰馬距離厲末笑不足一丈時,這三名北魏騎軍直接從馬背上躍了下來,借著戰馬的衝勢,這三名北魏騎軍絲毫不體恤自身的揮刀朝著厲末笑斬去。
……
林意雙足被縛,他看著迎麵而來如銀色閃電般的刀芒,卻是冷靜到了極點,他隻是異常簡單的抬臂,擋在這道刀芒之前。
噗的一聲。
這道刀芒直接在他的臂上碎了,破碎的氣勁如火樹銀花爆開。
與此同時,他腳上那兩股如透明繩索般的氣勁,也直接被他崩斷。
三名從戰馬上勢如瘋虎跳下的北魏騎軍隻覺得眼前一花,接著他們便聽到了自己喉骨的碎裂聲。
厲末笑的動作即便在黑夜裡也顯得分外清晰而有魔性。
他並指為劍,在這三名軍士之中穿梭而出的同時,分彆在這三名軍士的喉結上戳了一戳,指尖迸發出去的真元,擊碎了這三人的喉骨,深入脊椎。
然後他側身,顯得十分清晰和自然的避過一匹撞來的戰馬。
……
一片驚呼聲在營地裡響起。
很多軍士都看過修行者殺人,但是他們沒有看過如此簡單和行雲流水般的殺人,這種感覺,就像是平時一個人見了端上來的飯菜,伸出手去端飯,拿筷子一樣簡單和自然。
容意也站在營地外的最前沿,他的眼睛裡也全部都是驚豔和敬佩。
小武聖畢竟是小武聖,各種招式信手拈來,即便是在這樣的凶險之中,他也能用最簡單乾脆的招式輕易的殺死對手。
在這樣的一片驚呼聲裡,林意已經再度向前。
他手中的劍再度拍飛了前方的一名騎軍,左手刀長了眼睛般刺穿身側一名騎軍的刹那,他的身體已經毫無停留的往前躍起。
他衝破了夜色,落到那名剛剛斬出刀芒的修行者麵前。
一抹深深的懼意出現在這名北魏將領的眼眸深處。
隻是看著林意的衝勢,這名北魏將領心中明白即便自己轉身就逃,也不可能快過林意。
“鉛!”
他知道到了命懸一刻的關鍵時刻,一聲急促的軍令從他口中迸發而出。
這聲軍令簡單到了極點,隨著這聲音的響起,他的整條左臂劇烈的顫抖起來,體內積蓄的真元毫不珍惜的儘可能快的從左手經絡中逼出。
隨著他左掌的拍擊,雄渾的真元離體而出,他的掌指尖噴湧出十數道怪異的淡黃色束流。
這些真元束流在下一刹卷吸著周圍的天地元氣,變成了一個旋轉的氣團,轟向林意的麵目。
前一個刹那的交手,已經讓他明白自己的真元力量不足以對這名南朝小將造成實質性的損傷,他隻希望這樣的手段能夠延緩對方一瞬,他寄希望於周圍那些悍勇無懼的部屬。
林意一劍斬出,砰的一聲,直接切碎了氣團,身體猛的一震。
嗤嗤嗤嗤一陣碎響,令這名北魏將領眼中油然而生希望的是,他的部屬們已經及時作出了反應,數十顆黑鉛丸落在了林意的周圍或者身上,直接爆開。
濃厚的鉛粉氣息帶著一種令人不愉的氣味充斥在這名北魏將領的感知裡。
任何修行者對這種隔絕和阻礙真元的鉛粉都會感到自然的憎厭,但此時這名北魏將領一聲厲喝,卻是義無反顧的再做了一個手勢,然後舉刀朝著前方的黑霧衝了過去。
空氣裡嗤嗤的響聲不停。
黑色的鉛丸不斷射來,爆開為新的濃霧。
在破碎的氣浪的吞卷衝擊之下,黑色的粉霧直接將林意和這名北魏將領的身影吞沒。
這名北魏將領想的十分簡單。
若是雙方都無法動用真元,那能夠決定生死的,便隻有武技和戰鬥經驗。
在他看來,一名這樣的年輕小將的武技和戰鬥經驗,怎麼都不可能超過他這種在戰場上已經廝殺打磨了很多年的驍將。
他的刀法的確也十分精妙。
銀色的刀光如同遊魚,穿過黑色的霧氣,隨著他手腕的轉動,竟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斜劈林意的下頜。
然而他怎麼都沒有想到,一道狂傲的劍光落了下來。
之前林意出劍,都是如同鐵棍一般隨意砸擊拍打,這一劍卻是真正的斬,而且分外的快,分外的暴烈。
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當這柄劍斬在他的刀上,他的手臂一沉,一股讓他根本無法想象的大力,瞬間便讓他隻覺得手指一陣劇痛,他手中的刀直接便飛了出去。
噗的一聲在他胸口響起。
這名北魏將領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胸口。
他隻看到一柄刀已經刺入了自己胸口心脈之間。
一劍劈飛他手中的刀,一刀破骨刺入他的心脈,隻是一刹那間發生的事情。
他還未來得及恐懼。
他眼前的天地已經開始旋轉。
因為林意的一劍已經斬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頭顱飛了起來。
…….
黑色的霧氣包裹住了兩人的身影。
在濃厚的鉛霧之外的軍士們隻聽得當的一聲悶響,在下一刹那,他們來不及思索,隻看到一柄刀激飛了出來。
周圍的北魏騎軍看清這柄刀,駭然的才剛剛張口,黑色霧氣裡,一顆頭顱便又跳了出來,然後落地,在地上滾動。
厲末笑忍不住搖了搖頭。
在輕而易舉的殺死了那三名奮不顧身的北魏騎軍之後,周圍再沒有騎軍敢接近他,他此時周圍空了一塊,竟顯得有些孤單。他雖然明知道那名修為並不算太高的北魏將領遭遇林意是這樣的後果,但是將一些真元手段用的如此如意的老將,竟然如此輕易的被林意斬首,這樣的畫麵出現在他的眼睛裡,還是讓他的心情十分複雜。
林意的身影無比強橫的從黑色的霧氣裡傳出,落在周圍北魏騎軍的眼睛裡,就如同鬼神一般。
遠處的荒野裡傳來一聲嘯鳴。
當這聲嘯鳴響起的刹那,這些北魏騎軍發出了各種聲音,有的輩憤的嘶吼,有的不甘的大叫,有的驚呼,但所有人都是調轉馬頭,全速撤離。
林意沒有追及,他眯起眼睛,看著那聲讓這支騎軍撤離的嘯鳴響起的地方。
即便以他的目力,也隻能看清隱約有些人在晃動。
那麼,那便發令的人,是如何能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還能看清這裡的戰局?
……
營地裡有歡呼聲和呐喊聲響起。
看著被殺退的這支北魏騎軍,營地裡絕大多數軍士下意識的歡呼和呐喊的同時,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尤其是那些其實並無多少戰鬥經驗的地方鎮戊軍,很多人即便在此時北魏騎軍撤退時,都是麵色蒼白而渾身僵硬。
如雷的馬蹄聲遠去。
營地外的這片荒野徹底安靜下來。
營區最外圍的重騎看著在那片地裡也安靜下來的三名年輕人,尤其當他們的目光落在林意的身上時,已經根本不敢有之前的輕視,充斥在眼瞳深處的隻有深深的敬畏。
方台槐的嘴角微微牽動,他此時不知該出聲還是不要出聲。
他身旁那名重騎很能替長官解憂,他對著身旁的幾名重騎做了手勢,接著驅馬行在前方。
戰鬥既然結束,自然便是記錄戰功和清掃戰場。
因為己方三人都是完好無損,那倒下的自然都是對方的人馬,十分容易清點。
一眼掃過,這名副將和他身後的數名重騎眼中的神色瞬間又古怪起來。
連帶那名被林意一刀斬了頭顱的修行者主將,倒斃在地的北魏騎軍竟有二十餘名。
前麵林意衝陣是殺了數人,厲末笑一開始飛劍割瞎了三人的眼睛,接著又殺死了近身的三人,哪怕林意揮劍拍飛的騎者又撞到了人,讓那些人從馬上跌下被踐踏致死,但他和厲末笑加起來最多也就是殺了十餘人,那剩下的這些人是如何死去?
他們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齊珠璣身上。
在這場戰鬥裡,一直在林意和厲末笑身後的齊珠璣是最被忽略的一位。
哪怕是在戰鬥的最後,他甚至都還被這支北魏騎軍忽略。
但他實際上,卻反而是這一戰之中,殺死北魏軍士最多的那個人?
……
林意也沒有想到。
他用一種不認識齊珠璣一般的眼神看著齊珠璣,看得齊珠璣有些發怒,皺著眉頭寒聲道:“做什麼?”
“怎麼殺的?”林意一邊朝著營地走去,一邊輕聲問道。
雖然知道殺戮是戰鬥裡難免的事情,在戰鬥之中他斬殺這些北魏軍士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多想什麼,但是和第一次殺死敵人的時候一樣,他還是不喜歡這種血腥的味道。
而且他知道其實絕大多數邊軍的將領也並不喜歡這種血腥的味道,也不願意去多看結束後的戰場。
“暗器。”齊珠璣轉頭看了他一眼,道:“既然在南天院得了亂紅螢,要練習這種東西,一些暗器的手法自然也順便練了。”
“這倒是很省力又省真元。”林意對齊珠璣刮目相看,很真誠的豎了豎大拇指,“不過你的暗器應該也不簡單,我都沒有感到什麼破空聲,應該比箭矢更花錢?”
齊珠璣又忍不住皺著眉頭看著林意,不知道他的這些話語到底是真誠的讚賞還是不露神色的嘲諷,他深吸了一口氣,道:“隻是露雲工坊的小玩意,至於花不花錢,這不是我們這種人需要考慮的問題。一支箭矢要多少花費那是兵部那些人所需考慮的問題,對於我們而言,花在這些東西上,總比花更多的錢堆在一副文人的字畫上或者平時喝茶的一個茶杯上更有意義。”
林意點了點頭,道:“很有道理。”
“林將軍。”
方台槐此時已經下馬,他迎向走回來的這三名年輕修行者,他的心情已經平靜不少,但他也才對著林意頷首為禮,還沒來得及說出什麼話,那查檢戰場的數名重騎已經發出了一聲駭然的驚呼聲。
那名先前不怎麼看得起地方軍和鐵策軍的副將手中持著一道剛剛從那名無頭屍身身上搜出的兵符,看著這張兵符上正麵的白骨花紋和背麵的蕭字,他的麵色無比蒼白,比一開始看見這些北魏騎軍時的臉色還要更加難看。
“是白骨軍,蕭東煌部。”
這名副將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恐懼,他快步返回到了方台槐的身前,顫聲說道,接著奉上剛剛搜出的這一張兵符。
方台槐原本下意識伸手去接,但是當這樣的聲音傳入他的耳廓,他剛剛伸出的手卻是驟然僵硬,就像是那張兵符上麵有劇毒一樣。
“白骨軍,穿刺將?”
林意的眉頭也瞬間深深蹙起,他看著這兩名重騎將領的臉色,轉頭輕聲的問齊珠璣。
齊珠璣伸手從那名副將的手上接過了兵符,他看著這張兵符的背麵,看著那個很獨特的蕭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道:“應該是的。”
方台槐的額頭上出現了汗珠。
細小的汗珠滾落在一起,有一滴沿著他的下巴滴落下來。
白月露就在他和林意等人的側麵不遠處,她清晰的看到了這滴汗珠的滾落。
和這些南朝人不同,她在見到這支騎軍之時,便已經確定這支騎軍的來曆。這些尋常的南朝將領的反應,也並沒有讓她感覺到意外。
“白骨軍,穿刺將是什麼意思?”
容意的聲音在她耳畔輕聲響起。
她轉過頭去,看著這名乾淨得如同白紙一樣的年輕修行者,道:“中山王元英座下最精銳的軍隊之一,統領是蕭東煌,是你們前朝皇族後裔,他對於敵人和不遵循自己命令的軍士手段都極為殘忍,隨軍帶著大量的木矛,他在很多場戰鬥裡,都習慣將他殺死的敵軍,用矛穿刺起來,豎立在自己的營地周圍,或者穿刺在自己攻下的城池內外。”
看著隻是麵色微變,但顯然還未想得更深的容意,她緩緩的補充了一句,“不隻是數十數百…你可以想象,數千的軍士被穿刺成林,你的目光都無法越過這些林地看到後方景象時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