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屏住呼吸。
濃厚的黑霧裡,餘恨水已經出現在他身前。
這些黑色的鉛汞可以隔絕修行者真元的散發,對他卻並無太大的妨礙,隻是餘恨水卻似乎根本不在意他衣衫之中炸裂而出的這種鉛汞能不能起到效果。
就如前麵的弩箭、飛針和那柄飛劍一樣。
他隻是將這些手段行雲流水一般砸出來,根本不在意其中的哪件東西可以對對手造成影響。
這些手段有用無用,也根本不能在他的心中產生任何的波瀾。
所有這些,都隻是他一氣嗬成的一招。
最後的殺招,可能便來自於他現在腰間的刀,或者還有後繼。
錚的一聲。
那柄短刀已經出鞘。
帶著森然的氣勢,餘恨水強悍的身影穿過黑霧,絲毫不管林意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狠狠一刀紮向林意的腹部。
林意真的很震撼。
並非是因為對方衝越而來的極度敏捷和速度,而是此時體現出來的真正的悍勇和不要命。
這種不顧一切的決然讓他可以肯定,哪怕此時有一柄劍衝著對方的咽喉而去,對方都絕對不會做出任何的改變。
他很難想象,這些獵頭師是經曆過什麼樣殘酷的殺陣,才會擁有這樣可怕的堅定意誌。
隻是看著紮向自己腹部的這柄刀,他卻並不準備閃避或者後退。
他隻是微微躬身,然後一拳朝著餘恨水的胸口砸了過去。
噗!
尖利的刀尖刺在林意的腹上,雖然有著天辟寶衣的阻隔,並未能夠真正的刺入血肉,但是銳利的刀尖擠壓著血肉,勁力瞬間真如一柄尖刀刺入林意的腹部。
林意一聲悶哼,這一刀正刺在他的肝部,難以想象的痛楚和力量的衝擊讓他渾身冒出虛汗,大腦都有些空白。
咚!
與此同時,他的拳頭已經砸在對方身上。
餘恨水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他在被林意拳頭砸中的同時,手上的動作並未停止,手上的這柄短刀依舊在收回之後狠狠刺去。
一刀!兩刀!三刀!....
這是他很熟悉的戰鬥方式,也是預先已經出現在他腦海之中的畫麵。
即便林意身穿天辟寶衣,這種連續不斷的刺擊在他的肝部,也足以讓他的身體失去抵抗能力。
然而當林意這一拳砸在他的身上,他隻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受控製的往後飛了出去。
他手上的短刀還在往前刺出,還在連續做著動作,隻是因為身體和林意之間的距離迅速拉遠,他接下來往前刺出的刀尖全部紮在了空氣裡。
被他的身影破開的黑霧迅速在他身前合攏。
他的身體不受控製的往後倒退,在接下來的一刹那,他才聽到自己的胸骨發出了細密的碎裂聲。
他絲毫都沒有感覺到痛苦。
他和許多獵頭師一樣,在戰鬥之前便已經吞服一些特製的草藥,這些草藥可以令他們感覺不到自己的痛苦,卻不會令他們的身體反應有所麻痹。
即便如此,林意這一拳的力量還是讓他根本無法穩住自己的身體。
在雙腳再次接觸到地麵的刹那,他的身體一軟,頹然重重坐地。
嗤的一聲裂響。
一道快如流星的劍光破開黑霧,朝著他麵目而來。
餘恨水坐倒在地,隨著一口鮮血從他口中湧出,他強行揮刀。
一聲清越的震鳴聲中,這投來的一柄劍被他格飛。
然而與此同時,一道更凶猛的破空聲已然響起。
餘恨水身體一僵,不再動作。
他頭上原本用布條纏住的頭發瞬間崩散,碎裂的破布和一些散斷的發絲在他身後飛舞。
噗!
一個手鐲重重落地,砸碎他身後的青石板路邊,激起一蓬煙塵。
“我敗了。”
隨著嘴角溢出的新的鮮血,餘恨水在站起之前便很乾脆和自然的說出了這三個字。
這不比北地的獵頭,非得分出生死,在第二刀沒有刺中林意而被一拳震飛時,他的潛意識裡便已經知道自己敗了。
那種特製的黑鉛可以阻斷幾乎所有修行者的真元,哪怕是神念境的修行者在其中,也無法發揮出自己一半的力量,但是林意的力量依舊那樣可怕,這便意味著從一開始他所想的這套戰鬥方法便已經錯了。
接下來投來的劍和故意擊偏的手鐲,不隻意味著這名年輕將領對於痛苦的忍耐力,還意味著很多其它的問題。
比如對方恢複得太快,可以繼續發力,而且發力依舊沒有受他黑鉛的影響。
如果是在真正戰場上的刺殺,那他現在已經死了。
奇異漂浮一時不散的黑霧扭動著,林意的身影透了出來。
他頭發上的火焰已經全部熄了。半邊頭發有些焦灼的痕跡,顯得有些狼狽。
他一手按著自己的腹部,臉色還是無比蒼白,顯見那一刀對他還是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隻是回想著方才戰鬥的畫麵,看著此時還在地上未站起的獵頭師,許多在場的修行者,包括這名獵頭師身後不遠處鋪子裡的徐龍山都心中生出寒意。
在來到洛水城前,他隻覺得哪怕是順路,蕭錦讓他來“關照”一下這名年輕修行者便有點多此一舉。
他也能夠理解,林意身為罪臣之後,無比忠於皇帝的蕭宏根本不想和林意有什麼牽連是很正常的行為,但看著倪雲珊的態度以及這名年輕人表現出來的實力,他卻終於開始忍不住想蕭家之前對於他的態度真的會引起很大的問題。
林意對著餘恨水點了點頭,並未多話。
隻是按著還在劇烈作痛的傷處,他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對方這樣的戰鬥方式,便更加清晰的提醒著他,今後到了邊軍,那些哪怕力量不足,但擁有著堅定意誌的戰士,依舊可以對強大的修行者造成殺傷,甚至殺死。
在邊軍之中,修行者的傷亡也一直居高不下,便不隻是因為修行者往往是眾矢之的的緣故。
......
“連北五州的黑鉛都不起作用,你見過這樣的修行者嗎?”鋪子裡那名老者側轉過頭去,看著身側的幾名修行者,笑了笑,問道。
那幾名修行者全部搖了搖頭。
然後一名修行者朝著門外走去。
這名修行者也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腰間掛著一柄長劍,青色劍鞘。
這名修行者的身材和五官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隻是但凡在某些方麵特彆出眾的天才,總會有些氣質讓他看起來顯得不同。
此時餘恨水新敗,場間還有些混亂,但當這名修行者從那家店鋪中走出時,不知為何,絕大多數人的目光便漸漸被他吸引。
“我是靜州劍院的人。”
這名修行者並未給任何人猜測的空間,他在林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便很直接而沉靜的說道:“既然倪雲珊做出了那樣的選擇,隻要今日你能勝了我,靜州劍院也覺得以往的恩怨可以因為你而一筆勾銷,那今後應該不會再有人因為之前的事情而找你和劍閣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