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南広王府的錦衣供奉不出一言。
他們並沒有覺得紅衣道人獨斷專行擅自做主,事實上兩個人心中都有隱隱的慶幸和感激。
若非紅衣道人不惜真元約戰對方那名神念境的強者,若是他一心要在南広王的身前邀功,令所有人死戰,那最終的結果可能是他們這些人都要死在這裡。
無論是這名身兼劍師和箭師身份的神念境修行者,還是方才破了他們聯手合擊的那名年輕修行者,對於他們而言都太過古怪。
此時雨真的小了些。
在紅衣道人返回車列之前,數絲真元已經隨著雨水落在沈鯤的身上,接著悄無聲息的衝開了困鎖他經絡的一些禁製。
一股鮮活的氣息從沈鯤的身上散發出來。
隨著這股氣息的震蕩,沈鯤身上的衣衫儘乾。
林意肅然起敬。
他輕易的感知到了那種承天境之上的如獄如海的味道,這名混跡馬幫的修行者,果然按魏觀星所說,已經到了神念境。
“走吧。”
魏觀星已經走回林意的身邊,他很乾脆的轉身,這句異常簡單的話也隻是對著林意等人所說,並非對著沈鯤所說。
雖然救了沈鯤,但他並不想左右沈鯤的人生。
若非有著一定要做完的事情,他也不會選擇困於束手束腳的軍隊,而會選擇海闊天空的江湖。
“這麼多年不見,冒著這麼大的風險救了我,就不準備和我說些什麼?”
沈鯤跟了上來,他在魏觀星身後的泥濘地上吐了口痰,“隻有做賊被發現才一聲不吭就走的。”
魏觀星微微一笑,“你自便,我又不要你謝。”
“生怕我一時心中不忍,也上了你的賊船?”沈鯤看著頭也不回的魏觀星,有些感慨的搖了搖頭,“看來你最近也過得不怎麼如意。”
“你這人想和我聊天,但和以前一樣,還是不怎麼會聊天,很容易把天聊死。”魏觀星淡淡的說道。
“你這人也是和以前一樣,不想把彆人拖進你的麻煩裡。”沈鯤反唇相譏了一句,道:“可是現在神念境修行者本來就不多,一個不算什麼,兩個加在一起似乎也不算弱了。”
“你這什麼意思?”
聽到這句話,林意等人都是心中一動,林意瞬間眯著眼睛笑,若非有麵具遮住他的臉,否則他笑得絕對像個狐狸,“難道你要跟著我們一起?”
沈鯤一時沒有回答,隻是看著魏觀星的背影,意味深長。
魏觀星一時也沒有回應,他一直沿著官道走到一條野河邊,走到停在那裡的船前。
“船很小,容意翻。”
他轉過身來,摘下麵具,對著沈鯤說道。
“再小也是船,反正我也無處可去。”沈鯤看著魏觀星,說這句話時還有些嬉笑,但旋即臉上卻是一副莫名感慨的表情,“我朋友本身就不多,被蕭謹喻這麼一鬨,誰還敢和我做那些營生?”
“魏將軍,落花有意,流水安能無情?”林意頓時擊掌,“就如此定了,船小靈活,未必會翻,哪怕翻了,也可以渡水。”
他此時心中得意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
他父親林望北當年權勢最重時,掌管數十萬大軍,但能夠調用的神念境修行者也不會超過十人,而完全聽從林望北的軍中神念境供奉,算是當時林家的人,也不過寥寥兩三人而已。
現在魏觀星原本就是神念境修行者,再加上沈鯤若是跟隨鐵策軍,再加上齊珠璣帶來那名供奉,那數千人的鐵策軍,便有三名神念境修行者....這說出去,恐怕沒有人會信。
更何況沈鯤常年跟隨馬幫行走,對於黨項、吐穀渾和北魏那些邊地應該熟悉,依靠他恐怕能夠進一步得知當年大俱羅行軍口糧的訊息。
“你是?”
林意此時嫌棄悶氣,也已經將麵具摘下,沈鯤看著得意非凡的他,卻是一愣。
他沒有想到林意竟然如此年輕。
先前他隻以為林意是聲音顯得年輕,但那麼輕鬆的對付兩名南広王府的供奉,應該也是魏觀星請來助拳的高手,應該也和魏觀星是同輩中人。
“我是他上階將領。”
林意正色道:“若先生能到軍中,必定待若上賓。”
“他不是在開玩笑?”
沈鯤愣愣的轉過頭去看著魏觀星,看著魏觀星沒有絲毫反駁的神色,他頓時苦笑搖頭,“看來你的確太不如意,居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林意頓時無語,“什麼叫淪落到這種地步。”
“這人惹的人可比南広王厲害得多。”魏觀星看著沈鯤,道:“你真要上這船?”
沈鯤頓時對林意刮目相看,“我收回我剛剛說過的話,看來他不算淪落。”
林意張開了嘴,有種口水就要流下來的感覺,“無妨,無妨。”
魏觀星不再多言,一步上船。
等到所有人包括沈鯤也走上這船,容意和蕭素心有種兀自難以相信的感覺。
一名神念境的修行者,一名半聖,就這樣加入了鐵策軍?
“你們到底是什麼軍?”
沈鯤比較多話,事實上馬幫在行走時,往往數月的時間都行走在荒無人煙的地方,讓馬幫中人消遣的,往往便是沒話找話和講些粗獷的葷段子。
“鐵策軍。”林意確定哪些王府的修行者沒有跟來,他輕聲的回道。
“沒有聽過。”
林意還有些自豪,但沈鯤的一句話卻讓他差點噎住。
“不過有如此多的修行者,應該也是精銳大軍?”沈鯤看著林意,他倒是沒有取笑之意,他這種常年在邊疆漂泊的散修對於南朝的軍隊原本就了解不多。
“當然是。”林意厚著臉皮點頭,“而且今後必定威震天下。”
沈鯤看著林意,覺得林意說這些話的時候麵色似乎有點點古怪,“方才魏觀星說你惹的人比南広王厲害得多,你到底惹的誰”
林意尷尬的一笑,還未回答,魏觀星卻是已經一笑,道:“都姓蕭,隻是那人是臨川王,而且按我所知,很快就會授北討大元帥。”
“臨川王蕭宏?”
沈鯤絲毫沒有建康城中那些城府極深,極重儀容的強大修行者的做派,他吃驚得舌頭都吐了出來,“授北討大元帥,這意思是說北部邊軍都歸蕭宏統禦?”
“除了他之外,皇帝沒有更加信任的人。”魏觀星微諷的笑了笑。
“那北魏兵權最重的便是他了。”沈鯤不可置信的看著林意,他原本便知道蕭宏是所有王侯中最有權勢,最深得皇帝器重的,“你怎麼和他結仇?”
“他差點睡了人家女兒。”魏觀星認真的說道。
“厲害!”沈鯤愣住,旋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無比佩服的看著林意,“妙極,妙極!”
林意目瞪口呆的看著魏觀星,“你這...”
魏觀星笑笑,“若不是舊朝換了新朝,你敢說你到現在未睡?還是你不想?”
林意無奈到了極點。
這句話不無道理,他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