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這麼久,至少看起來...你也不是一個守規矩的人。”
魏觀星對這種現況很滿意,他看著林意接著說道,“隻是有沒有想過更進一步。”
“我應該不是個很守規矩的人,但是我的做法和你應該會有些不同,如果當年那個駱馬湖畔的將領是我,我就算也是一定要殺死那三千馬賊,我估計也不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麵直接沉湖,說不定我會讓他們在運送途中死掉,讓部下扮成馬賊將他們殺光,或者讓他們中點毒死掉?”林意認真的想了想那種可能,然後道,“你所說的更進一步是什麼?”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莽撞,看來你的確要比我更加陰險和狡猾一些。但是你總有些連一息的時間都不想等的時候。”魏觀星曬然一笑,不再糾結兩個人之間的處事風格會有何種不同。
他接著收斂了笑意,認真道:“我所說的更進一步,是說,鐵策軍似乎天生就是做些吃力不討好的活的軍隊,你率軍,統帥得再好,鐵策軍也隻不過就是乾這些吃力不討好的活乾得更好一些,但你有沒有想過徹底改變鐵策軍?”
林意皺了皺眉頭,或許真是同一類人,他絲毫都沒有覺得魏觀星這種想法跳躍太大。
誰規定修行者就一定要用真元?
誰規定他這樣的人就一定要遵循蕭家的意思?
那麼,誰又規定鐵策軍就是隻能按照這樣的路數存在?
“怎麼做?”
他隻是轉過頭去,看向魏觀星。
“首先要有態度,然後要足夠強大。”魏觀星看著林意,像林意這樣的年輕人,自然已經優秀得足以讓他讚歎,然而在領軍的許多經驗方麵,還是猶如一張白紙。
他微微的頓了頓,然後看著林意說道,“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一名將領的軍階隻是意味著官銜、享受的供奉和特殊優待,但不同等階的軍階,實際上有更為重要的東西。”
林意異常簡單道:“比如?”
“比如你現在鐵策軍右旗將軍的官階,最重要的不是你能從鐵策軍要到多少軍士歸在你麾下,而是在於你有征兵權。按照你此時的官階,隻要你有足夠能力,你可以統軍萬人。”魏觀星笑了笑,“我雖然猜不出是什麼人的意思,對你這樣破格提拔,但至少這人總不會懷著什麼好意。讓你這樣沒有什麼經驗的將領在戰場上出現些問題太過容易,隻是在我看來,這人同樣是下了一步臭棋,因為提拔得太高,你將來要承擔的罪責可能更加嚴重,但對於你而言,起步高,你手中便握著越多可以翻本的賭資。”
“征兵,擴軍,然後按照我們的想法來改變鐵策軍。”林意很快的理清了魏觀星所說的思路,隻是他微皺的眉頭並未就此鬆開,“但就算按我所知,哪怕是最初的軍餉和糧草都成問題。”
早在他年幼時,聽到那些來建康的邊軍將領會談最多的,也是軍餉和糧草的問題。
馬要吃草,人要吃飯。
餓著肚子,情緒都會出問題。
那些邊軍將領很多來建康的目的,便都是帶著上峰的旨意過來催要軍餉。
即便如前朝皇帝一樣昏庸,也不會有人敢明目張膽吞掉發給軍隊的軍餉,然而克扣多少,拖延多少時日,卻是問題。
對於兵部而言,調撥的軍餉也始終吃緊,拖延一些時日也是正常的事情,然而他們等,有些邊軍卻等不及,有些時候糧草一日不到,那些軍士就是一天餓肚子。
更何況有時還會出現極端狀況,比如糧草大營被敵軍偷襲,有些運糧運響的車隊被劫掠。
所以很多邊軍都常年在建康駐紮有人,便是為了討好和結交兵部官員,長年催餉。
征兵的問題林意也略微知道一些。
新增人數登記之後上報,再批軍餉下來,這其中便需要很長時日。
若是世家望族,倒是毫無問題,自己貼錢養的軍隊就如私軍。
但林意可是沒有這樣的閒錢。
魏觀星看著也沒有這樣的閒錢。
這還隻是吃飯的問題。
再接下來,軍馬,糧草,軍備...真的是絕大的麻煩。
“隻要你敢翻本,我便會幫你慢慢解決這些事情。”魏觀星看了他一眼,平靜的說道。
“看來你這些年也很不幸。”林意鬆開了眉頭,看著如此認真的魏觀星,卻是忍不住笑得如同狡猾的小狐狸。
魏觀星卻是一怔,“什麼意思?”
“猛龍過江,卻是困於淺灘,聲名太惡,明明還有些翻雲覆雨的手段,然而卻甚至找不到可以讓你借軍翻本的誌同道合者。”林意得意的笑道:“從十班將領降到三班將領,結果都找不到?”
“這麼說的確是不幸。”
魏觀星歎了口氣,“如你所言,有家夥的人很多,帶種的卻沒有幾個,也就是你這樣太過年輕的修行者,才會不問清緣由之時,就直接將我收入軍中。”
林意微微一笑,道:“那現在怎麼做?”
“不聊了?直接做?”魏觀星有些意外。
“聊那麼多做什麼,不要節省些時間修行?”林意挑了挑眉,“簡單為佳。”
魏觀星又笑了笑,他的笑容裡充滿了感慨。
“紙、筆,書房。”他站了起來,很簡單的說道。
......
容意看著走下城樓的魏觀星,又看著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林意。
不知為何,隻是這樣的談話,他就越來越覺得這個世界變得很複雜。
“如果真按他所說,我們這支鐵策軍會變得很強大,那你想要用這支鐵策軍做什麼?將來會怎麼樣?”容意沉默了許久,忍不住輕聲問了一句。
林意搖了搖頭,回答得更加乾脆,“不知道。”
“不知道?”容意愣住。
“我不習慣去想今後很久的事情和某種可能,我習慣隻想眼前的事。”林意道:“這或許就是很多人說的鼠目寸光。”
“其實我覺得他和你的想法都很危險。”容意沉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搖了搖頭,接著輕聲道:“但是更危險的是,我居然覺得即便有問題,還是要跟著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