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書文難以解釋。
他看著夏震搖了搖頭。
每個人的內心世界和想要的東西都不同。
就如同他追求的是小富即安,而有些人追求的是建康城裡那一張遙不可及的位置一樣,像他這樣已經從邊軍退下多年的肥胖油膩的稅官當然無法理解魏觀星這樣的人追求的是什麼。
在他看來,魏觀星做的很多事情都似乎毫無意義,一名將領若是明知會犯錯,明知上峰不喜歡,無用武之地,那隻要腦袋不出問題,唯一所想的應該就是解甲歸田。
但魏觀星反而卻去了鐵策軍,這便根本不是他所能想象的事情。
兩人相對無言。
夏震背上冷汗漸乾,隻是心中涼意卻難消。
魏觀星自然是很有問題的一個人。
這樣的人桀驁不馴,甚至不聽上峰的軍令,按理而言這樣的人歸於林意麾下應該會對林意造成很大的困擾,然而之前所見,他總是覺得林意的身上也有那種味道。
這樣的兩個人相遇,便不知道會產生何種變化,隻是光是林意體現出來的力量和魏觀星這人的修為而言,便讓他產生無數不祥的預感。
……
“人呐,最終還是無法擺脫自己的私心。”
魏觀星行走在洛水城裡,他對這個城也不熟,所以連續問了幾個人,才問道鐵策軍確切的駐軍位置。
“天氣不錯。”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看著遠處屋簷上乾淨的蒿草,他的心情也不錯,忍不住嘿嘿一笑。
若說孫書文是那種發福肥膩的男子,那他便是那種不太乾淨,始終懶得打理自己的男子。
隻是對於他而言,衣著打扮,哪怕洗不洗頭,整理不整理頭發,都隻是為了自己舒服,若是自己覺得舒服,又何必在意彆人看著如何?
做事,也是如此。
但求心安,但求舒服。
他其實可以憑借修為追蹤林意和薛九留下的痕跡,但是那樣太過麻煩,而且對於他而言,在過往的人生裡,大多數時候都在戰鬥,都在風霜和血雨中行走,作為正常人的時間極少。
這種如同正常人的問路和行走,卻是他所缺少的。
……
“林大人,按理您應該統軍一萬,隻是我們鐵策軍現在總共隻有三萬之數,其中還有不少是上不得戰場的。”在前幾日林意經常呆著的那條城牆下方,原本的糧倉裡隔出的一間議事廳裡,一名鐵策軍老將看著林意的那片兵符,也是一陣的唏噓。
這名老將叫做韓征北。
這樣的名字一聽便出自軍戶,事實也是如此,在這名老將尚在繈褓之中時,他的父親便一直在軍中打仗。
隻是無論是從父輩口中還是自己親眼所見,這名老將都沒有見識過這樣的破格提拔。
軍功足夠,也必須要看資曆。
林意畢竟隻是一名剛入軍伍的修行者,而且建康的南天院和彆的學院學堂也不相同,南天院教的都是修行者,行軍打仗之事根本就極少涉獵。
所以林意如此,自然是極為驚人的破格提拔。
韓征北在鐵策軍是官階六班的將領,主管所有的軍餉糧草調度,一切的軍務保障,這對於鐵策軍而言不算是前線將領,但這樣的將領和朝堂中人打交道最多,所以和薛九不同,他很清楚這樣的破格提拔背後,一定是有朝堂中某位權貴的特殊授意。
他在此之前也從薛九等人的口中聽說過林意戰鬥的勇武,他對林意當然沒有特殊的看法,更何況林意還是名將林望北之後,隻是將這麼多鐵策軍交在這樣一名年輕人手中,他卻也和夏震一樣,心中充滿不祥的預感。
“算上林大人您在內,我們鐵策軍共有四位副統領,當然他們各有舊部,鐵策軍也不是純粹按各官階平分,所以最終全部歸於林大人統轄之下的鐵策軍,一共是三千餘人,稍後我會交詳細名冊到大人手中。希望大人不要以為是我故意作梗…”
“當然不會。”
林意覺得自己再聽下去恐怕會睡著。
他應該是整個南朝最不注重官階的將領之一,對於他而言,領兵多少根本沒有關係。
他追求的是大俱羅之路,是修行者世界的成聖無敵之道,這樣的追求和絕大多數人追求的一張朝中的位置有著本質的區彆。
有時候真正的不在意,便顯得分外的心胸豁達。
韓征北看著他年輕的麵龐,看著他眼中的神色,心中有些讚許,但卻依舊忍不住輕聲歎息了一聲。
這當然是名極為優秀的年輕將領,但是能夠按照正常途徑,再磨礪幾年那就好了。
“林大人,那一些雜事我會和薛九說了,讓他幫忙你處理,隻是有件事我還是要提醒一下大人。”他也看出林意是真的不在意,而且覺得他有些囉嗦,所以能省則省,有些事情和薛九這樣明白的老軍說還更為簡單。
林意看了他一眼,“什麼事情?”
“我們鐵策軍統領孟將軍和其餘幾位副統領都不在,所以….林大人您現在是這城中鐵策軍的最高將領了。”韓征北看到林意發愣的同時,自己也有點苦了臉,“而且按我知道,在兵部有新軍令下達之前,他們還都不會回師。”
等他特意補充的這句說完,林意才回過神來,“常將軍,意思是說,這裡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要由我做主?”
韓征北苦笑一下,“按理如此。”
林意剛想回話,卻感知到了一種有些熟悉的氣息。
他霍然轉身。
魏觀星便在此時走到了這間糧倉外。
“是那名北固軍的老軍。”
林意感知出了這來的人是誰,他很驚訝的輕聲說了一句,然後走出這糧倉,看著候在外麵的魏觀星,有些驚奇的道:“你怎麼來了這裡?”
“我也想不到這麼快會再見。”
魏觀星遞上了手中的文書,道:“現在我從兵部無聊的看管車馬,變成了鐵策軍的人。”
“你進了鐵策軍?”
林意和薛九自然是麵麵相覷,韓征北眼尖,看了一眼那份文書上的名字,他頓時就變了臉色,“魏觀星?”
魏觀星微微一笑,對著他行了一禮,道:“未請教。”
“不用請教,我哪裡敢讓魏將軍請教。”韓征北連連搖手,“您要來鐵策軍,我哪怕會讓您生氣,也是絕對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