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末笑不知道林意之前有什麼樣的遭遇,但是從林意此刻的笑容裡,他看出了很多不同尋常的意味。
比如說調侃,比如說自信…但是真的沒有緊張,或者害怕。
在他過往的很多年裡,哪怕是在南天院,他都極少遇到有能夠在他麵前絲毫不緊張和害怕的年輕修行者。
“南天院的老生都喜歡這樣?”
他看著林意,“難道你和很多南天院的老生交過手?”
“也不算很多。”
林意道:“天監五年的師兄師姐們,十個車輪戰打我一個,沒有打贏。”
厲末笑深吸了一口氣。
他沒有再看林意的麵容。
他知道今天自己的情緒是真的很有問題。
按理而言,他要主動挑戰林意,的確是以大欺小,而他想要挑戰林意,隻是因為陳寶菀的問題。
因為一貫的驕傲,他根本不想說這件事是因陳寶菀而起。
隻是現在,他有種莫名的預感,他覺得林意來這裡,也和陳寶菀有關。
隻是以他的性情,自然不可能主動開口問這個。
所以哪怕林意在回答他的問題,他都已經有些不想再聽。
他決定出手。
在公平的戰鬥裡,這種時候直接出手,是很讓人鄙夷的事情。
隻是他覺得不用解釋,因為在他看來,這根本不是什麼公平的決鬥,而是師長教訓新人門生,長輩教訓晚輩而已。
“小心。”
元燕的麵色驟然凝重起來。
在她的感知裡,厲末笑身周的空氣急速的變得粘稠起來。
林意的反應奇快。
他的感知此時已經遠超元燕,所以在元燕提醒的聲音響起時,他的雙腳已經微分發力,雙手都已經握住了身後的劍柄。
厲末笑身前的一團薄霧驟然崩碎成無數極細的碎片,在這些碎片之中,空氣卻是突然崩塌一般,出現了一個空洞。
空洞裡出現了一根手指。
厲末笑掠了下來,一指點向林意。
他在建康城裡有小武聖的稱號,小隻是形容他的年輕,事實上在很多人看來,曆史上那些被譽為武聖的人物,在武技修行的天賦上,大多也都不如厲末笑。
這一指的動作沒有絲毫的花巧,然而隨著他的接近,他指尖之前的空氣裡,出現了很多細微而刺耳的聲音,就像是有一根竹子,在迅速的破成無數絲。
林意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之前就自知自己的感知甚至超過一些承天境的修行者,但在此時,他更是清晰的感到自己和尋常修行者在感知方麵還有著更多的不同。
他更容易感知到對方身體內的一些變化。
就如此時,他甚至感應到了對方身體裡一些血肉之中氣血的湧動,一些真元層層疊疊的擠壓推動。
所以他能夠清晰的判定,厲末笑的這一指其實並未耗費太多的真元,然而他卻很完美的將肉身的力量和一些真元的力量融合在了一起。
所以這一指看上去很簡單,然而內裡很精妙。
隻是對於此時的他而言,這一指並不算快,力量也並不算強大。
所以他放開了已經握著的劍柄。
對於他而言,拳頭最直接,也是最快。
空氣裡轟的一聲爆響。
元燕的眼神猛烈的一縮。
她和林意幾乎並排站立,此時她身前的空氣猛烈的向前方噴發,而林意的拳頭,已經和厲末笑的那根點來的手指相觸。
厲末笑的眼眸深處閃現出了一絲震驚的神色。
他感受到了出乎預料的強大力量,隻是幾乎是順著心意,他體內的一些隱而不發的真元如浪潮一般從他的掌指間湧出。
他的手指彎曲了起來,收入掌心。
一空氣裡有殘留的真元被林意的拳頭轟散,然後兩個人的拳頭撞擊在了一起。
無論是林意還是厲末笑的口中同時迸發出一聲低沉的厲喝,氣勁在兩個人身前猛然炸開。
毫無疑問,厲末笑是林意到此時為止,遇到的武技最為精妙的對手,這雙拳相交的短短瞬間,林意就感覺到了厲末笑身體裡的血肉和真元奇異的連續湧動了三次力量,有三股新生的力量如同浪濤前赴後繼的衝擊在他的拳上。
隻是從一開始,厲末笑就小看了他的力量。
這樣的發力方式,每一次的力量迸發,對於他而言都是太弱。
他的拳頭和身體,如同磐石,穩穩的承受住了這三股力量的連續衝擊。
然後他在往前一步,拳頭如牛角般繼續往前頂去。
厲末笑大吃一驚。
在拳麵感到疼痛的同時,那些急速噴發的真元竟然不牢牢依附在他的拳麵上,竟是被一擊震散。
他的身體,被往後震退出去!
同樣一拳對一拳,從上方山坡掠下的他,反而被林意從下往上,一拳轟退!
若是換了彆人的同門切磋,或許此時會停手,然而林意卻並不覺得這樣足夠。
他麵容沉靜,根本沒有絲毫的猶豫,再跨一步,瞬間再到厲末笑的身前。
沒有人的戰法比他更直接,他直接就朝著厲末笑的胸口撞了上去。
既然對方的武技十分驚人,那他就絕對不會再和對方在精巧的武技上比拚。
林意的動作太快,而且兩人之間的距離太短,厲末笑受力衝擊,他體內的真元依舊激蕩不堪,但在這一刹那,他還是深吸了一口氣,一股似乎和他身體絲毫沒有關係的力量,從他腹部深處湧出。
他的整個人隨著腳尖的點動,如水麵上輕盈的水蜘蛛一般,滑到了林意的身側。
他的手掌很順暢的帶起了十數道掌影,反拍林意的腦側。
隻是就在這一刹那,他眼睛的餘光裡,卻是捕捉到了一個異乎尋常的畫麵。
他似乎看到林意的臉上掛著笑意。
一種很自信的笑意。
就在這一刹那,他聽到了林意腳下響起了悶雷般的轟鳴聲。
一股煙塵震起。
林意的身體裡湧起讓他無法理解的強大力量。
林意硬生生的扭轉了身體,在他的手掌拍至林意胸口的刹那,林意的雙手已經落在了他的身上,將他抱住。
就像是許久未見的朋友見到之後的那種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