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隴西地區的丘嶺間行進,百十裡地都難見一戶炊煙,倒是大小野獸不斷。這一路下來,李魚的隊伍沒少吃野味。
然而快進基縣,便常能見到三兩農居錯落布置在大地上,門前大多晾曬著一些小獸毛皮,看來他們雖然有農耕,也以狩獵為補充。
看在潘娘子等人眼中,會覺得這裡未免太過荒涼,百姓人家的境況險然也不好,但是李魚看的卻是另一麵。這裡的人時常狩獵,那便舉備了基本的士兵素質,箭術,刀叉上麵的功夫都是和猛獸搏鬥時練出來的,想必不會太差,一旦組建,隻要加強紀律性的訓練,很快就可以成軍。
另一方麵,他們家境大多貧困,這樣的人才願意入伍,在獎懲軍功製度下做戰才勇敢,這些都是對他極有利的事情。
一路上,李魚時不時停下來,就地走訪那些百姓人家,和他們聊上一陣,臨走再留下點禮物,他的人還沒到基縣,皇帝已經為基縣派來一位男爵,男爵人很和氣,出手很大方,人長得很俊俏一類的消息已經通過男男女女之口在民間傳開了。
基縣……
這裡對縣的概念,顯然與關中不同啊!
漸漸的,就連潘娘子這樣不大出門,除了丈夫兒子和孫子,沒什麼關心和見識的婦人,也發現不對勁兒了。
這縣也……太大了吧!
這還叫縣嗎?這大的沒邊兒了啦……,潘娘子覺得自己從利州到長安,似乎也就是從進入基縣地域再到基縣縣城的腳程。
“地方是大,就是……破破爛爛的,一處象樣的鎮子都見不到,人也少,荒涼呢。”
吉祥拉著李魚的袖子,四顧打量著,不想讓男人難堪,但還是說出了真實的心理感受。
吉祥姑娘最近不太快活,以前她什麼都不信的,現在她逢神便拜,像個神的也拜,簡直都要魔怔了。
因為,這段時間明明李魚陪她最多,雨水充足,灌溉給力,可肚子還是沒反應,倒是靜靜和深深,這倆丫頭好像也合歡幾次,居然……居然一先一後都有了妊娠反應,把個潘大娘喜得,說李家馬上又要添丁進口,在即將擁有封地之際,這簡直是大吉兆,所以歡喜之下,先想好了兩個孩子的小名兒。
吉吉和兆兆。
深深和靜靜,誰先生誰的就是吉吉,嗯……這很潘娘子。
吉祥終究是不恥下問,聽說靜靜會些很奇異的功夫,能讓身子麵條兒似的扭動纏綿,其中有一手是在合歡後以一個奇怪的姿勢躺臥,據說可以受孕率,深深也跟她學了,所以姊妹倆雙雙有喜。
於是,現在吉祥成了“瑜伽術”的瘋狂愛好者,沒事兒就練上一段。
至於作作,作作此時正在車內練習呢。
雖說她已有孩子,可一個孩子哪兒夠。
“嗯,這才好,可以按照我心中的想法隨心所欲地改造這裡。”
李魚笑吟吟地拍拍她的手,擁有後世記憶的他,才不在乎這裡破破爛爛,這裡什麼都沒有他也不在意。
君不見,那些城市改造,老城區總是不及完全新建的新城區壯觀、華麗,一開始呆在老城裡不肯出來,把新城當鄉下的人,沒幾年就發現,人家才是時代的代名詞,而自己這裡,隻是破舊、落後的老城。
不過,這需要錢!
需要很多錢!
李魚雖然擁有賦稅權,這本身就是錢。尤其是皇帝大概靜下來後也覺得自己太不要臉了,所以又追了道聖旨上來,免他三年稅賦之後,同時又有第五淩若先期已經撥付投入過來的巨額資金,但是在這一片荒原上建造一個新世界,花銷之大,難以估量,恐怕還是不夠。
李魚得做好長期發展的準備。
漸漸的,再往前行,倒是有了幾分關中氣象。
車馬開始多起來,人煙開始密集起來,還有店鋪,當然,更多的應該叫集市,完全露天的,但行人旅客,十分熱鬨。賣的東西也豐富多彩,還有賣人的……
這裡的人就像野草,生命力無比地頑強,大亂剛剛過去,便又是一派興旺氣氛。
李魚之前就叫人打聽過,所以知道,這裡還不是基縣,但已經很近了,這是基縣外圍的一個鎮,濱海鎮!
這鎮子邊兒上,有個湖,湖麵大概有七八裡,湖邊較淺,蘆葦密植。所以,便有許多人就近定居,漸漸繁榮起來,這湖在他們眼中便成了海,這鎮子就成了濱海鎮。
終於看到熱鬨的城鎮,整個隊伍也恢複了活力,李魚看出大家的興奮勁兒,便宣布,全體停在濱海鎮,休息一天。
號令傳下,全隊歡呼,許多人在安頓好車隊之後便紛紛散去,李魚笑著由他們去,這麼多人撒出去,可以打聽到不少消息的。
包繼業打聽了一下,這鎮上居然還有個客棧,李魚一行人便去客棧看了下,還彆說,上房倒是有幾間,雖說這裡的上房比之關中,也就算中下,不過這一路睡多了帳篷和車廂,能有個土炕去睡也蠻不錯的。
李魚等人安頓下來後,李魚便吩咐陳飛揚:“去店門口守著,若見官兵來,便引來見我。”
這裡現在正有一支大唐遊騎,五百人的建製,主官是位果毅都尉。李魚被授予的官職也是果毅都尉,這一點上,兩人是平級。不過,李魚還是開國縣男,這品級就比他高了。叫他來拜見也是理所當然。
而且這員將領可是折衝都尉紇乾承基的部下,名義上來說,李魚也是紇乾承基的部下,人家是折衝都尉,是岷州府的軍事主官。本來,李魚是有機會成為開國郡公,一方主政太守的,那就比紇乾承基還要高上一級,可惜……
陳飛揚答應一聲便出去了,狗頭兒忙屁顛屁顛地跟上。這倆人,倒有點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味道。
包繼業納罕地眨眨眼,道:“爵爺,會有官兵來?”
李魚笑笑,道:“此地現有一支遊騎,是打走吐蕃人後留下來肅清戰亂,安定地方的。我既然來了,他就要與我相見,交接一番,才好歸隊。”
包繼業頓足道:“爵爺,應該在基縣縣城與其交接才好啊,也好叫基縣上下知道,這兒以後就有了正兒八經的父母官,叫上上下下的人都規矩著點兒,要知道,大家本來逍遙自在的,突然憑空掉下來管他們的人,誰也不開心呐,尤其是那些豪門大戶人家……”
李魚拍拍他的肩,很是嘉許他的忠誠。不錯,肯想我之所想,又不像飛揚和狗頭兒那麼不著調,這個人可以用起來。
不過,李魚還是沒有把話說透,隻是笑笑,道:“一棵好苗子,才需要修理修理,砍斫砍斫。不然呢,費那心思乾什麼?”
包繼業摸了摸後腦勺,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這時候,潘娘子喜盈盈地抱著李大寶走進來,李魚見隻有娘一個人進來,不禁問道:“作作、吉祥她們呢?”
潘娘子道:“深深和靜靜正教她們練那個啥子柔骨術呢,兒子啊,咱們的新家放在哪裡啊,基縣縣城麼?”
在練柔骨術?
李魚想像了一下四個身嬌體柔的美人兒身著貼身小及,蝴蝶滾式,屁股朝天的情景,很想去觀摩一下……
此時,折花山南麓,采菊峰上,一座雖然簡陋,但已初見規模的城池正在熱火朝天的建設當中。
大亂之後,失去家業的遊民很多,一個弄不好,為了生計,他們就得變成一股股的流馬亂匪,那樣的話,基縣治安恐怕要糜爛不堪。可楊千葉一來,其實客觀上幫李魚解決了很大的問題。
楊千葉有錢,實在是太有錢了。
傾一國之力建一城,她能把一座城池打造成什麼樣兒?
但這需要時間,所以楊千葉雖然不惜血本兒,但是這城池完全建成,達到她預期的目的,恐怕也得十年二十年光景兒。
不過,這是必然的,楊千葉也知道沒辦法一下子就達到心中所求。隻能先建粗胚輪廊,再一部分一部分精雕打磨,最終把這裡建成一座天宮樣兒的壯觀建築。
折花山山上花草蔥鬱,鮮花尤其的多,所以這山就叫折花山。
而折花山南麓,有四座山峰,也是巧了,有的山上梅花多,有的山上菊花多,於是就有附庸風雅者,給其命名為梅蘭竹菊四君子峰。
采菊峰是四座山峰的東側第二峰,第一峰的是修竹峰,這座山峰最為陡峭,山上也少有竹子,不過,峰立陡峭,其形如竹……筍,隻好拿來充數。
第二座峰就是用采菊峰,取自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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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千葉的臥室院落已經打造完畢,此時後邊正依了她的設計,引了山泉水,建一個可以嬉玩沐浴的池子。
楊千葉正站在池邊,指揮人把幾塊形狀迥異的石頭砌上去。
徹底放開了前朝恩怨之後,楊千葉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不但精神氣色好了許多,而且眼眸中的神彩也靈動了幾分。她不用再以一個時時背負複國大業的領導者自居,漸漸恢複了幾分女兒家的神韻和活潑。
這些看在墨白焰眼中,頗感欣慰。他覺得自己做出的決定是正確的,先帝看到千葉小殿下終於可以如此快樂地活著,應該也很欣慰吧。
馮二止搖搖頭,對楊千葉道:“姑娘,我還是覺得,咱們應該選擇折梅峰建造城池。要不然,幽蘭峰也好啊。其實折梅峰最好,上邊還有個靈鷲洞,我去看過,不知有多深,攻守兩宜。”
楊千葉笑道:“你還不死心呢,總是勸我。我也知道折梅峰不錯,可是折梅峰與幽蘭峰之間有一道山脊相連,我們要住折梅峰,就得把幽蘭峰也拿下來才成。我們引來,又不是為了爭王爭霸,實無必要。”
墨白焰微笑著聽他二人說話,仿佛聽晚輩在嘮家常,這老東西進入新角色也挺快的。
這時候,采買油漆的包工頭兒押運著貨物上了山,抻出汗巾擦著汗,趕到了他們身邊,道:“大小姐,我從濱海鎮回來了,采買的時候,看見好大一支隊伍趕到。”
墨白焰警覺地道:“什麼人?”
包工頭兒道:“聽說,皇帝給咱們基縣派了位主政官,不隻主政,還掌軍,換而言之,以後就是咱們基縣的土皇帝了,是一位什麼什麼開國男爵。我回來的時候,濱河鎮上幾個經商的大商賈正商量著要聯袂前去拜見。”
馮二止曬然一笑,道:“開國男爵的封地選在這裡?看來是個在皇帝麵前不得意的。”
楊千葉的心卻是咚咚咚地跳了起來。
來了來了來了,終於來了!這……太可怕了!幸好他住在基縣縣城,我又改了名字,隻要不與他照麵,相信……相信就算到了八十歲,他也不知道我在這裡是吧?嗯!一定是的!”
那包工頭兒好心提醒道:“以後人家就是這一片兒的土皇帝了,你們在此立足,雖說財大氣粗,不過……是不是也派人去拜望一下,打好交情?”
馮不二傲氣地一擺手:“誰去理會他,一個小小男爵而已。”
墨白焰也道:“不錯!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理他作甚,你去做事吧。”
那包工頭兒答應一聲,擦著汗走了,心中隻想:“這兩個吹牛B不上稅的……,吹牛B不上稅,可你們的人住在人家的地盤兒上,是要交稅的啊。”
楊千葉心中又是慌又是怕又是滿滿的歉疚,她來了這裡,不可能不了解一下這方的情形,已經知道紇乾承基在岷州任折衝都尉。正常來說,人家李魚怎麼也該比紇乾承基官兒更大才對,可是……是因為她才……
這窮鄉僻壤的,我有的是錢,倒不用擔心什麼,可他那麼窮……
那些桀驁不馴的本地豪紳應該都在等著看他熱鬨,轟他離開吧?官又小爵位又低還窮,慘兮兮的,他能在這兒站住腳嗎?感覺好對不起他怎麼辦?有種好擔心的感覺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