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下,冊命李魚為羽林遊騎將軍,屯衛任事,輔掌百騎,即刻赴任。望當望汝恪儘職守為國儘忠。上報國家,下安黎民。勿辜負聖恩!製書如右,符到奉行.
下邊是一邊串的中書侍郎、中書舍人、侍中臣、黃門侍郎等人的加印。皇帝巡幸中州,這套班子帶得可挺齊全。
那大太監說完,就把聖旨笑眯眯地交給了李魚,道:“恭喜小李將軍。”
這聖旨是不會生蟲蟲的絹黃紙寫就的,這時候的敕旨一般為三種,立皇後太子親王和三品以上大官的,叫製書,是寫在竹簡上的。唔……這年代竹簡已經沒人用了,不過這種隆重場合,仿點古風,顯得有範兒。
再一種就是李魚所接的這種了,這種是用絹黃紙寫就的,第三種是慰勞頒獎類的聖旨,聖旨質料與此相同。
這年代,武人可還未被文人壓著,而且大唐尚武,此時又是大唐初期,武臣地位不比文臣低,建功立業甚而封爵的機會又比文臣多,所以李魚從從五品下的工部郎中遷為從五品上的遊騎將軍,大太監要向他道一聲喜。
更何況,李世民可是指定讓他去屯衛任事。屯衛是何等所在?北衙六衛禁軍,這六衛禁軍中的精銳嫡係就是百騎,出則伴駕左右,入則拱衛玄武門,直接負責皇帝貼身保衛工作的。
在這裡邊待上幾年外放的,莫不是一方大將,隻要不是太無能,再立上點功勞,前途不可限量。
武將掌兵權的,皇帝任命武將尤其在意,而你曾是皇帝的貼身侍衛,天天在皇帝跟前晃悠的,這時已然外放當了將軍的你立了點功勞,皇帝一看奏章,是他啊,自然比對一個陌生的將領多了幾分親近,也比較放心讓他掌兵。
李魚懵懵懂懂地接了聖旨,他也不曉得這年代太監們有沒有收禮的習慣,稟持著禮多人不怪的想法,還是包了個大紅包,一番客氣之後,那大太監隨手接了,笑眯眯地甩給隨其前來的四個中官,道:“還不謝過小李將軍?”
人家收了錢,這就更顯親近些了。
大太監便笑眯眯地多透露了幾句:“李將軍本在工部任職,照理說,右遷軍中有些不合規製,好在李將軍本擅武功,又非科途出身,我大唐立國未久,文武兩途分得也不是那麼清楚,中書門下也便無甚異議。
再者,北衙六衛乃天子親軍,天子屬意,臣子們也無話可說。現如今,百騎由中郎將李大器掌管,你去了,便是他的副手。嗬嗬,百騎,可是天子心腹,你甫一去,便是中郎將之輔佐,足見天子器重啊。”
大太監笑眯眯地走了,李魚心道:“難怪他叫我小李將軍,原來百騎的正印官也姓李,那就是大李將軍了。看來在龍首原和黃河大堤上兩次救駕,忠勇之態已入聖心,這是贏得了老李信任了。”
直接做天子親衛,帶兵的,自己可以整天挎著刀在天子眼麼前兒晃蕩,最最重要的一個標準就是忠,天子得對你放心才行。所以這百騎中每一個人都可以說是千挑萬選,身手出眾隻是最基本的條件。
可以想見,這樣一支隊伍,其中每一個人都得大有來頭,多多少少有些背景身份,那位中郎將李大器沒準還是皇族宗親,李魚在這樣一個所在,能去了後馬上做二把手,這份恩寵著實地不小。
李魚接旨時,深深和靜靜沒資格在現場,可二人一人一個大碗,扣在門上,都在裡邊偷聽呢,眼見得傳旨的人已經走了,姐妹倆兒便歡喜地衝了出來。
在她們看來,做一個帶兵的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可比在工部管著造樓造房子威風多了,事實上……也確實威風多了。
“郎君做了大將軍啦,可喜可賀。”
“遊騎將軍,聽著就威風,恭喜郎君,賀喜郎君。”
李魚點點頭,一時還有點蒙,這怎麼就從了軍呢?他這幾日伴駕,是見過百騎的,那是一支寸步不離皇帝左右的軍隊,在黃河堤上時,倉促之間,就是這支軍隊護衛了皇帝的安全。
他們騎的是六色駁馬,軍卒穿虎皮衣,李魚此去是遊騎將軍,要著甲的,倒不必要他們一樣把自己打扮得跟豹紋男郎似的。
咳!這倒不是調侃。百騎中人,不但出身好,武藝好,長相也得好,再加上個個都很年輕,年輕俊俏,英姿颯爽,又是伴駕的近衛,皇帝一出行,無數百姓圍觀,其實看的最多就是皇帝的黃羅傘蓋,根本見不到他的人影兒,那樣一來看到的就是簇擁在皇帝車駕左右前後的那些年輕帥氣英武不凡的武士了。
雖說沒人敢投擲瓜果鮮花,可也就成了女子們品頭論足的對象。
不消片刻功夫,館驛裡的人就都知道了,驛丞便跑來賀喜一番,不過也隻有驛丞來賀,伴駕隨行的哪一個官兒都不小,用不著自降身份,來向李魚道喜。
隻有褚龍驤,這員猛將就是北衙的高級將領,北衙禁軍中的二號人物,直屬天子,不受南衙管轄,宰相也不得乾涉其升遷調任、日常軍務的人物。
而北衙禁軍包括六衛的大將軍,其實都是虛職,由皇族主要是皇子等兼任,隻掛其名,是不可能真的去領軍的,所以褚龍驤這二號人物,實際上就是北衙禁軍的一號大將。
李魚能跟自己直轄係統的一號實權人物早有拉扯,這前途還得了?而他和褚龍驤的關係,皇帝在任命他之前不可能不調查清楚,可仍未有所忌諱,如今對他,的確算是絕對的信任了。
褚龍驤負責皇帝此行的具體防務,已不僅是皇帝身邊的防務,而是以蒲州城為中心,整個地區的防務安排。隨著皇帝所在的變動,帝國的政治中心等於也在同步變動,其他地方的軍事信息也是送達此處。
李績雖是隨行伴駕的軍中重臣,可這種日常事務是不可能去管的,所以褚龍驤軍務繁忙,平時李魚都看不到他。如今李魚成了他的直係下屬,本該找機會去見見他,拉拉關係的,結果褚龍驤居然自己跑來了。
“哈哈哈哈……”
褚龍驤還沒進院子,爽快的大笑聲就傳了進來。
“李先生啊李先生,你與本將軍著實地有緣,這才多久,咱們又可以一起共事了。”
李魚聽說是褚龍驤來了,忙不迭迎出去,道“學生……下官如今任職屯衛,本該拜見大將軍,怎麼勞動大將軍來了,大將軍如此看重,末將惶恐之至……”
“行了,彆那淡了,俺老褚正要去西城巡營,查一查難民中是否還有奸人隱藏,順道來瞧瞧你,自作多情什麼。”
褚龍驤絲毫不給他留麵子,因他闖來的急,來不及回避的深深和靜靜忍不住咬唇憋笑,臉都紅了些。
褚龍驤也不做,馬鞭子拍打著手心,大軍靴在廳中誇誇誇地來去,一臉得意洋洋:“長孫無忌那個臭不要臉的,還國舅爺呢,他奈何不得咱。我就核計吧,他坑不了我,就得想法子坑你,那老小子,能耐是有的,就是小心眼兒,特小心眼兒,你知道嗎?這貨就是睚眥之怨必報的主兒,我在陛下麵前可提過不隻一回了,陛下這次把你調進北衙,他這位宰相再也管不著你,也不敢管了,你可得好好謝謝俺老褚。”
李魚聽了好笑,敢情這位是來表功的。不過對這位性情爽朗、毫無心機的大將軍,李魚極有好感,忙上前鄭重施禮,向他道謝。褚龍驤得意洋洋,受用的很。
李魚道:“將軍此去西城,可還有些功夫?您軍務在身,酒是不敢請您喝的,咱們可以……”
褚龍驤瞪眼道:“不喝酒,那還有什麼意思?等回了長安,你請我吃酒就是,現在就彆窮客氣了。我也忙得很,這就得……”
他剛說到這裡,就見一名軍士急匆匆跑進來,一臉的惶急。
褚龍驤不等他說話,先瞪眼道:“急什麼急,老子這就走了。”
那軍士道:“不是的,大將軍,有軍情急報。”
他湊到褚龍驤耳邊,急急耳語了幾句。
褚龍驤一張黑臉蛋.子登時一白,變色道:“什麼,齊王謀反?”
那軍士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裡,差點兒沒背過氣去,這不是還不好聲張麼,我才對你耳語,可你這大嗓門子,生怕旁人不知道嗎?
褚龍驤沉聲道:“諸文武可已通知到了?但凡尚不知情的,速速讓他們去行宮,快!馬上去!”
把那士卒喝了出去,褚龍驤便對李魚道:“出了他娘的大事了,老褚得馬上去行宮,回頭再說。”
這褚龍驤風風火火的就跑了,深深和靜靜湊過來,好奇地道:“郎君,齊王是什麼人,在什麼地方呀,這是要打仗了麼?”
李魚長吸一口氣,道:“你們不要多問,也不要對人胡亂講話,我馬上去行宮。”
深深急道“郎君去做什麼?郎君是工部……”
說到這裡,她才省起,李魚已是軍中人了,不禁害怕道:“郎君要上戰場麼?”
李魚笑道:“怎麼可能,我可是屯衛中人,負責拱衛陛下的,要打仗也輪不到我去。隻是剛剛聖旨下了,叫我即刻上任,現如今有了兵變,我卻不好拖到明日再去報道了。你們且安心歇了,我去行宮報到。”
深深和靜靜聽說不用她們男人上戰場,這才安心。
李魚這時尚未正式報到,也無軍裝,就仍舊穿了他的大紅袍,急匆匆直奔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