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近官道處,一片榆樹林中。
李魚和第五淩若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了半天,這才調勻了呼息。
兩人一路尋回,連方才來不及尋找的一段路麵也看過了,依舊沒有宙輪的蹤影。
李魚一時萬念俱灰,但至少人還活著,總不能就此自暴自棄。何況身邊還跟著一隻小拖油瓶,李魚的性格,沒有就此棄之不理的道理,所以強忍焦灼的心情,想著先尋一安全所在,再作道理。
結果,兩人先是又在逃跑的亂民之後,碰到了一夥城中出來的官兵,他們蹲在路旁莊稼地裡,未等判斷出這些人是否安全,秦叔寶就領兵殺過來了:他們的意圖就是,把太子的勢力“軟禁”地城中,阻止其近一步擴大。
秦叔寶已經宰了那個偷聽者,那廝身材修長,兩條長腿,倒是真能跑。但他腿再快,也快不過弓箭,已經被亂箭射得刺蝟一般。了卻了這件心腹大事,一群人便又殺回長安城附近,暗中遊戈阻擊。
李魚怕成為池魚,隻好拉著第五淩若繼續逃命,到了這片榆樹林深處才算歇息下來。
“我……我們……為什麼……要進城啊?”
第五淩若嬌.喘息息,聲音還有些停頓。
李魚道:“兔子不吃窩邊草!太子不管反沒反,是不會坐視自己的大本營一團糟的。所以,眼下要說安全,隻有城裡最安全。”
第五淩若很是不服:“那還有這麼多的百姓往外跑?”
李魚道:“戰亂一起,百姓們哪想得到那麼多?再說,如果這戰事持久的話,那麼守在城中就會苦不堪言了,所以及早避之,確是上策,不過……”
李魚向遠處高大的城牆望了一眼,輕輕地道:“這場亂局,絕不會持久。不會出現封門守城,糧食耗儘,城中居民易子而食的慘劇的。”
第五淩若撇撇嘴,她是聰明人,也知道自己是聰明人,所以很看不慣有人在她麵前扮神機妙算相,不過……誰叫自己現在依賴於他呢,在人屋簷下、怎能不低頭的道理,她也懂。
其實,第五淩若此時已經相信李魚是好人,也想對他說出實情了。但是,說出實情,他會不會因為自己一再的不信任而拂袖而去?再說,第五淩若的家距城數十裡,來時是乘車來的,但是因為戰亂,張威攜她棄車而走,此時無論如何是不能靠著雙腿走回家去的。
而城中那位郎中,是她的一位遠房表叔,多少沾親帶故,平時不便寄宿其家,此時若要求助,對方還是會應允的,所以如果李魚判斷無誤,進城也未必不妥。想到這裡,第五淩若便默認了李魚的主張。
第五淩若道:“可是現在城內城外殺的厲害,咱們怎麼進城?”
李魚道:“放心,城裡聯絡不到城外情形,不會一直派兵出來。而城外的遊騎誌在堵截城內的兵,也不會胡亂對逃難的小民下手。這一仗打完,雙方一定會撤離戰場,我們便可趁隙進城。”
李魚說到這裡,又複站起:“時間差不多了,你老實待在這裡,我去看看情形。”
李魚說罷,起身就走。
第五淩若納罕地揚起下巴,道:“你放心留我在這裡?你不怕我又逃掉?”
李魚頭都沒回:“我救你一次,就仁至義儘了,何況是兩次了。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你又不是我老婆,想要作死的話,我管你死不死,嘁!”
“這個瞎子!”
第五淩若仰著小臉,風中淩亂:“這個睜眼瞎子!嗯……一定是布匹包住了臉龐,他看不到我的美貌。本姑娘的姿容,風靡多少年少……”
不過,第五淩若雖然自戀,卻不自負,想到這裡,又長長歎了口氣,耷拉下了肩膀。生死關頭,誰管你美不美啊,拖著她這麼個累贅,換誰也是性命要緊啊,張威迷她迷得神魂顛倒,生死關頭,還不是棄她而去?
哎,英雄氣短,美人……也氣短啊!
李魚去了不過片刻,就匆匆趕回來了,興衝衝地道:“快!雙方大戰結束了,趁這間隙,咱們趕快上路。”
第五淩若聽了也是一喜,下意識地伸出小手,被李魚一把握住,將她牽了起來。二人從林中穿過,重新回到路邊,李魚再度打量一番,就見地上屍橫處處,有官兵,也有受了殃及的百姓,路上已經不見行人。
第五淩若看不見,緊張地側耳聽著,問道:“怎麼樣?”
李魚道:“沒有人,可以上路。等一下!”
第五淩若剛要起身,聞言又是一愣:“怎麼?”
李魚道:“此時進城,我固然安全,你卻未必。”
第五淩若一呆:“這是何道理?”
李魚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而且看起來蠻漂亮的。戰亂一起,法度全無,那些官兵手中有刀槍,難免為所欲為,天知道誰會打你主意,到時我如何護得你周全?”
第五淩弱一聽大喜:這個瞎子,怎麼發現我的美貌了。不過……,此時看來,美貌確實成了累贅。她是李魚的累贅,美貌是她的累贅,可她此時離不開李魚,而若讓美貌離開她……
毋寧死!
第五淩若急急一想,欣然道:“我有辦法了!”
李魚大喜:“什麼辦法?”
第五淩若道:“我弄些淤泥,把臉塗臟了如何?”
李魚嘴角抽了一抽,道:“這等想當然的主意,就是你的好辦法?眉眼五官、身材體態,人家全看得到,塗了泥,誰都看得出那不是本來膚色,能唬人麼?”
第五淩若焦急起來:“那怎麼辦?”
李魚眼珠一轉,道:“扮男人!”
第五淩若一呆,訝然道:“扮男人?”
李魚說到就做,道:“你彆動,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第五淩若“哎”了一聲,李魚已飛快地跑開。
第五淩若側著腦袋,警覺地傾聽著,可也聽不到什麼聲息。
李魚尋到一個身高胖瘦與第五淩若相仿的少年,那少年被人打破了頭,當即就倒地斃命了,衣服不曾玷汙。李魚迅速扒了他的衣裳,土撥鼠似的左右看看,大道上沒有行人,忙又溜了回來。
“快,這是一套少年人的衣裳,你快換上。喏,就一件外袍,你的裡襯內衣注意掩飾一下。”
衣服被塞進手中,第五淩若待著沒動。
李魚焦急催促道:“快呀,還猶豫什麼?”
第五淩若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不走開,我怎麼換?”
李魚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心道:“老子當初去海邊旅遊,穿比基尼三點式的小姑娘也不知道看過多少,你隻是換個外套罷了,用得著這麼小心麼?這是一片稀疏的林子,我得躲多遠才能看不見你?”
李魚懶得與她分辨,便道:“好,那邊有片灌木,我先躲去後邊,你換好了叫我!”
李魚一邊說,一邊原地踏步,腳步漸漸放輕,直至沒有了聲息。
第五淩若側耳聽著,待聽不到聲音了,輕輕咬了咬嘴唇,還是寬解起了衣帶。
李魚就在旁邊看著,卻不知她那衣帶中就藏著他求之不得的宙輪。
第五淩若內裡一身雪白的小衣,其實肌膚露不了多少,隻是體態更加明顯,說她體態曼妙吧,還帶著些少女的稚嫩清純。說她尚未長開吧,但長腿細腰、翹臀酥胸,又初見規模。
那種少女和成年女性相間的美麗味道十分誘人。
第五淩若寬去了外衣,摸挲著又拿起腰帶,將小衣係住。方才舉臂脫袍時,小衣向上一滑,性感香臍也是若隱若現,小蠻腰兒頗為誘惑,這時衣帶一係,卻再無春光乍泄了。
她把頭發打開,開了個馬尾頭,釵子自然是揣了起來,然後第五淩若又摸索著拿起李魚給她的那件男式外袍,小心地穿起,這兒抻一抻,那兒拽一拽,習慣性地整理著妝容。
李魚等啊等啊,實在忍無可忍了,忍不住道:“成了,不用收拾了,邋遢些更好!”
第五淩若一聲尖叫,下意識地雙臂抱胸,驚駭道:“你……你根本沒走?”
李魚翻個白眼兒道:“沒長開的小雛兒,有什麼好看的嗎?嘁,你就是脫光光,我都懶得看,彆太當回事兒啊。”
“你……你……”
第五淩若又羞又氣,嬌軀發抖:“你怎麼這麼賤啊!”
李魚心情正糟,也沒好口氣給她:“我就這麼賤,你要不要跟我走呢?我跟你說,你再捯飭下去,打扮的太漂亮了,萬一碰上個喜歡兔爺兒的,你就要倒黴了,到時我也救不得你。”
第五淩若哪懂這“黑話”:“什麼兔爺兒?”
李魚道:“就是喜歡走後竅的啊。”
第五淩若細細一品味,明白了他的意思,登時俏臉發燙,聽聲辨位,飛起一腳:“無恥,你怎麼就這麼賤!哎哎哎……你乾什麼?”
李魚手疾眼快,一把抄住了她的足踝,順勢一個公主抱,抱起第五淩若邁步就走。第五淩若被他一抱,登時心中小鹿亂跳,整個人蜷在他懷中,害怕地道:“你快放開我,我要喊了。”
“你喊個屁呀,這兒一個活人都沒有,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的。”
李魚說著,把她抱上大路,往地上一墩,沒好氣地道:“用不用我牽著?”
第五淩若訝異道:“沒人?那我這衣服……”
李魚道:“死人身上扒來的啊!”
“啊!”
第五淩若又是一聲尖叫,本來通紅的小臉瞬間雪白,急唬唬地就要把衣服脫掉。
李魚道:“脫吧,最好把內衣也脫掉,光天化日之下,光不哧溜的,那才好看。”
第五淩若馬上停手,氣得哆嗦:“你……你好賤!”
這一番逗弄,李魚鬱悶的心情好轉許多,雖然知道她看不見,還是下意識地向她扮了個鬼臉:“就衝你賤!”
這句話一出口,李魚突然一呆,陽光之下,看著那種羞窘難堪的麵孔,突然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難道……難道……她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