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墨白焰一行人護著楊千葉逃之夭夭,李宏傑大叫:“大哥,扯呼?”
“扯!”
這句話卻不是黑話了,而是紇乾承基被四個不講道義的死太監外加一個不講義氣的小女人氣得語無倫次。好在李宏傑明白他結義大哥的意思,馬上喝道:“我們走!”
奈何,他們想走,卻不是那麼容易了。楊千葉等人一走,那一隊鐵甲侍衛已經分出一半加入了對他們的圍攻,而另一半則衝過去護住了武士彠。與此同時,前府的家將、家丁也各執兵刃,呐喊著衝過來。
武士彠一俟危機解除,立即沉聲喝道:“傳令下去,全城戒嚴,搜索刺客!”
“傳我將令,三大折衝府傾巢出動,封鎖大小要道!無我將令,任何人不得通行!”
武士彠這邊急急傳下數道將令,各有士卒領命而去,武士彠往戰鬥膠著的院中諸人看了一眼,也不多做理會,便走到李魚身邊,長長一揖,道:“今日我武家上下,闔府性命,全賴先生,大恩大德,武某必當報答!”
李魚急忙上前扶住,身子微微一傾,對武士彠輕笑道:“大都督知恩圖報,小可欽佩的很。那麼,這個恩,大都督現在就可以報啦!”
武士彠一呆,愕然看著李魚:“啊?”
隻聽說過報仇不隔夜的,報恩……也這樣嗎?
******
楊千葉等人衝出武府,剛剛逃出不遠,便出了麻煩。
馮二止肋下中那一刀實在不輕,若當時就立即退下裹傷還好,可楊千葉被擒,馮二止如瘋如狂,隻管拚命動手,結果傷口愈加擴大,內臟幾乎都要從肋下創口擠了出來。
而墨白焰呢,雖然他不是致命傷,可是背上兩道深深的劍創,鮮血早已染透衣袍。這一場大戰下來,幾乎流出全身三分之一的血液,依舊能夠苦撐到現在,全靠一個信念支撐:救出公主!
如今已經脫困,墨白焰繃緊的心弦一鬆,奔跑不遠就暈了過去。
此時武士彠下了將令,武府中警.號齊鳴。唐初時候,風氣尚武,而且大唐采取的本就是藏兵於民的政策,很多普通百姓家中都自備有甲胄、弓弩,每年都要集中操演,軍事素質頗高。
警.號一響,武士彠的將令未到,各坊不良帥已披掛起來,匆匆集合不良人,封鎖大街小巷,楊千葉見此情形,馬上吩咐另外兩個手下:“你們一人一個,速帶墨師和二止離開!在我們約定地點會麵!”
當初大隋覆滅時,那兩個太監還是個小太監,侍候墨白焰的,地位頗低,所以後來雖然隨墨白焰遁走江湖,一直也是照料楊千葉的人,但與楊千葉的關係遠不及墨白焰和馮二止親近。
因此,二人對公主的話也就更加的敬畏,幾乎是言聽計從。此時一聽公主如此吩咐,二人立即分彆把昏倒的馮二止和墨白焰背起來,急問道:“那殿下你怎麼辦?”
楊千葉眼見一隊隊不良人打著火把滿城遊走,仿佛一條條火龍,恨聲道:“我不吸引他們,你們帶著墨師和二止,如何離開?”
一個太監驚道:“那殿下豈不危險?”
楊千葉道:“這些人人數雖眾,武藝卻不強。我把人調開,等你們出了城,我自然離去!”
這時候,一隊不良人已經明火執仗向他們所站方向跑來,楊千葉喝道:“馬上走!”
楊千葉說完,一挺長劍,就向那隊不良人衝去。兩個太監無奈,隻好負著墨白焰和馮二止,趁著楊千葉吸引了對方,悄然遁入小巷之中。
************
樹林裡邊,狗頭兒探頭探腦的,耳聽得坊間各種吵嚷,也是有些心驚肉跳。
這時候,李魚帶著吉祥和潘氏已經悄悄摸了過來。
“狗頭!”
“小郎君!”
狗頭兒一聽聲音,就顛兒顛兒地湊上去:“小郎君,聽這城裡動靜,不太對勁兒呀!”
李魚微微一笑,道:“我自有辦法!騾車備好了?”
狗頭兒道:“備好了,備好了!”
狗頭兒趕緊跑過去,將拴在樹上的韁繩解下,把車拉過來,李魚把一包裹細軟丟到車裡,招呼母親和吉祥道:“快上車!”
吉祥趕緊扶了潘氏爬上車子,李魚轉身看向狗頭兒,狗頭兒眼巴巴地看著他,道:“小郎君,你……還會回來嗎?”
李魚沉默了片刻,道:“也許會!也許不會!世事難料,如果我有回來的一天,那……一定是擁有了足夠強大的力量的時候。”
狗頭兒未等他說完,忽然張開雙臂,衝上前緊緊地擁抱住他,未等李魚反應過來,狗頭兒又鬆開了手臂,月光下,他的臉上有兩道亮閃閃的淚痕:“小魚兒,咱們從小光屁股長大的。你成了小神仙,我也替你高興著呢。”
“要是……”
狗頭兒拾起袖子擦了擦眼淚:“我就是草堆底下的那隻草雞,連利州城這個小院兒都沒溜達全過,更不要說城外天下了,在這兒,我還有點用,出去了,什麼都幫不了你,沒辦法跟你走啦!我命賤,人也賤,指不定哪一天,就死在陰溝裡了。你要是有朝一日回來了,找得到我,幫我收個屍,埋個風水好的地方,下輩子,我也想換換命,能有小郎君你一半出息我就……”
狗頭兒還沒說完,李魚已經緊緊地抱住了他,又用力緊了緊,在他耳邊道:“你好好活著!我會回來,帶你走天下!”
李魚在狗頭兒的後背上用力拍了拍,轉身坐上車夫的位置,用力一抖韁繩,喝道:“駕!”
騾車軲轆轆地向林外駛去。
李魚向武士彠坦白了一切。這是聰明人的做法,一切都發生在武家,總有蛛絲馬跡留下,瞞是瞞不住的。他不但要坦白,還要爭取武士彠的幫助,有武士彠幫他善後,他才有把漏洞一一補齊。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李魚發現武士彠重義知恩,膽量頗大,而且骨子裡還有一點投機欲。他當初做小貨郎走街串巷的主兒,膽量不大,不喜投機,不講義氣,他怎麼能跟著人家去做木材生意,並且賺得放屁流油?
膽量不大,不喜投機,不講義氣,他又怎麼可能毅然投了李淵,跟著唐國公去奪大隋天下。所以,李魚用了對他最恰當的方法。他留下,拆穿楊千葉等人真實身份,是對武家的大恩,武士彠無論如何乾不出綁了恩人去邀寵於荊王的事來。何況,荊王能給他什麼?
況且,李魚整治荊王留了顏麵,沒有殺死他,朝廷就不會給武士彠太多壓力,而蛋蛋碎了這事兒,料那荊王也不會到處張揚,大家都是男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一切都推給紇乾承基這個專業背黑鍋的就好啦,至於李魚做這些事的過程中出現的一些無法避免的疏漏和破綻,由武士彠來補齊,那就天衣無縫了。
於是,武士彠果斷答應了李魚,放他三人離開,並且,還給他開了一道手諭,使他可以通行無阻。
李魚駕著車,眼看就要駛出密林,心中不覺有些忐忑,不過,摸了摸懷中武士彠簽發的那道放行手諭,心又安定了下來。
此時,楊千葉就坐在林邊一棵大樹上。
她剛把足踝上的傷裹好。她故意吸引不良人追趕,故意把聲勢造的很大,吸引了幾路不良人的注意,憑著一身高絕的武功,倒也順利逃脫,隻是夜色之中單槍匹馬,一時不慎,被一個不良人用鉤鐮槍割傷了足踝。
楊千葉剛裹好傷,穿好鞋子,就見一輛騾車從林中駛了出來,楊千葉登時心中一動。
由於枝葉的遮蔽,楊千葉沒有看到駕車的李魚,候那車頭駛過,楊千葉輕盈飄下,落地無聲,倏然向前一竄,就掠進了車底。楊千葉伸手一抄,足尖一勾,就把自己穩穩地掛在了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