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如此說,那關鍵隻在於你敢不敢真的教我。”
淨琉璃收斂了嘲弄的笑意,她看著元武皇帝,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如果我機會,我會先殺了你。”
“寡人相信王驚夢的下手會比你快。”元武皇帝卻是笑了起來,“反而言之,如果他都殺不了寡人,在殺死他之後,寡人會第一時間殺死你。”
淨琉璃沒有再說什麼。
她就像是吃一顆普通的糖豆一樣吃下了可能是這世上最後一顆靈泉仙蓮子。
湖畔很是安靜,連湖裡的魚都沒有感覺到殺氣,而且因為這顆靈蓮子散發的靈氣吸引,許多因為寒冷早已經沉寂在湖底的大魚遊到了這側岸邊,魚吻輕輕的啄著湖麵的寒意,點出一圈圈的漣漪。
一股鮮活的氣息在淨琉璃的身體裡綻放。
她體內的頹敗氣息很快消隱,一種奇異的光彩在她的身體裡不斷的複蘇,即便是連僵在竹樓前的獨孤白都可以清晰的感到她在不斷的變強。
獨孤白看著臉色漸漸紅潤的淨琉璃,感知著這種奇異的變化,他開始明白很多事情。
包括現在淨琉璃的變化。
靈泉仙蓮的蓮子隻有急速的療傷和補益五氣的作用,淨琉璃此時身上的這種氣息變化,隻是因為先前的受傷掩蓋了她在這些時日一直在變強的事實。
從驪山逃亡至今,麵對接踵而至的刺客,麵對那些想要殺死她的強大修行者,她雖然極少出手,但是在對於修行的理解,在劍術劍意等很多方麵,其實她還在急速的成長。
她的確是長陵有史以來擁有最強天賦的修行者。
殺死李思就像是她最後要突破的一個關隘。
在那之後,她就像是徹底打開了渾身的枷鎖,一直在突飛猛進。
元武伸手一彈,一卷發黃的卷宗落入淨琉璃的手中。
然後他雙唇微動,獨孤白卻聽不見任何的聲音,明顯元武在傳音入淨琉璃的耳中,在闡述一些事情。
這個過程持續了數盞茶的時間。
獨孤白微垂著頭看著鍋裡的白粥。
白粥漸漸煮乾,變成很難看的黏糊糊的一堆。
爐中的火也漸漸熄滅,否則即便有著那一枚獨特的銀勺,鍋底也會徹底焦糊,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元武轉身離開,包括如影子般跟隨著他的“黃真衛”。
“粥都煮成了爛飯,不過還可以吃。”淨琉璃沒有去看元武離開的方位,她的目光落在了獨孤白身邊的鍋中,然後和往常一樣的平淡語氣:“先吃飯。”
若是在平時,獨孤白必定開始幫她盛粥,但是今日,聽著淨琉璃的這句話,他卻沒有動作。
他看了一眼淨琉璃身後的湖麵,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問道:“你特意停在這裡,並不是因為這裡是葉新荷的久居之地,並不是想要在這裡看葉新荷一些練劍的痕跡,借以參悟,而是在等著元武和你相見。所以你其實早就和元武已經約好了。”
淨琉璃麵色沒有改變,她安靜的看著獨孤白,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葉新荷的練劍痕跡我也已經看了,也有所參悟,至於留在這裡等元武,也是一方麵。”
“很不一樣。”獨孤白沉默了許久,說了這一句。
淨琉璃眉頭微蹙,道:“什麼很不一樣。”
“接不接受和元武談,很不一樣。”獨孤白看著她說道。
“為什麼不能和他談?”淨琉璃看著他反問道。
獨孤白又沉默了很久。
但是他並不是要這一段時間來思索如何反駁淨琉璃。
他隻是想著,有些話是不是真的要說出口,他需要一些時間做出決定。
“這事關立場。”
他開口,慢慢說道:“簡單而言,便是敵我。人心中一開始就有界限,誰是朋友,誰是敵人,對於我而言一目了然。在我看來,我自然是丁寧的朋友,是巴山劍場和岷山劍宗的朋友。若是我知道元武有可能在這裡出現,或者元武要和我談,那我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和他做什麼交易,而是通知巴山劍場,在這裡儘可能的埋伏,刺殺他。”
“但是你並沒有,你恐怕已經猜出了他的一些來意,你隻是在這裡安靜的等著,什麼都沒有做。”
獨孤白說完這句話,看著淨琉璃一時並沒有開口,他便接著問了一句:“你現在接受了他的一些修行手段,你接下來會真的去幫他對付燕麼?”
淨琉璃點了點頭,“我會去對付燕。”
獨孤白驟然有些難過起來,說不出話來。
“但不是和他交易,而是我從殺李思開始,我自己就想滅燕齊。”淨琉璃看著他,說道。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在我們逃離驪山的途中,有很多燕齊的修行者前來,沒有他們的相助,我們即便有牧紅煙也不可能逃得過那些秦修行者和秦軍隊的追殺。”獨孤白麵色微白的看著她,“但是你接下來,卻反而會去燕,無可避免的會和他們交手。”
“時勢不同,他們來救我們,隻是因為那時有共同的敵人。”淨琉璃說道。
“大勢是如此,然而在這大勢下,我們每一名修行者都是單獨的個體,我們都有自己的愛憎,都有自己的選擇。有些人能夠回過頭去殺曾經並肩戰鬥的戰友,但是有些人會始終念著舊情。手段無所不用,和心中守著一條界限,這便是元武和巴山劍場的分彆。”
獨孤白看著淨琉璃,他的雙唇都不斷的顫抖起來,“我生怕有一天,你像鄭袖一樣的冷酷。”
“這算是分彆前的忠告麼?”
淨琉璃微垂下頭,輕淡的說道:“所以你接下來不會陪我去燕境,也不會幫我滅燕了。”
“為什麼一定要去滅燕?”
獨孤白有些憤怒起來,道:“難道沒有你去做,燕就不會滅?”
“夜長夢多,而且有我出手會更快。”淨琉璃慢慢的說道。
獨孤白憤怒的笑了起來。
“最後呢?”
他看著淨琉璃,“是不是如果有一天,你覺得巴山劍場和岷山劍宗做的都不合你意,你是否也會對他們動劍?”
淨琉璃看著他,搖了搖頭,“我並知道,將來的一切,我遵從我的內心。”
獨孤白很憤怒,然而他又突然變得更加難過。
他低下了頭,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轉身,輕聲道:“保重。”
淨琉璃看著他,知道他要離開,但是她緊抿著雙唇,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