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刺客,在劍尖刺破對方的血肉,劍身在對方的血肉和骨骼之中摩擦,帶起新鮮的血液飛灑在空中時,心境都不會有任何的波動。
這種極度的冷靜能夠更為高效的收割生命,同時也能讓刺客敏銳的察覺到身周天地間的任何變化,哪怕是在千軍萬馬大戰的戰場上。
此時連獨孤白都自認為自己將馬上死去,不會有任何的變化,然而心境沉冷如冰的牧紅煙卻偏偏感覺到了危險的降臨。
她的身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在空中扭轉,身體的許多筋肉甚至像兩股藤蔓一樣扭結起來。
她的劍尖隨著她的身體扭轉而在夜色裡滑行,當的一聲震鳴,挑中了一道已然臨聲的劍氣。
這道劍氣完全透明,在被她的劍尖刺碎時才轟然爆發,變成往外噴湧的無數股天地元氣。
獨孤白的喉嚨間還有真實的寒意。
在這一刹那從死亡線上逃脫的他更是激發了體內的悍勇,一聲如受傷野獸般的嚎叫從他的喉間迸發而出,他的體內再次爆發出更強數分的力道。
轟的一聲,就像某種符器投出的巨石一般,他幾乎貼著牧紅煙的一側劍鋒衝了過去,砸向前方的空中。
一道劍光在依舊極度冷靜的牧紅煙感知裡閃現。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手中胭脂紅色小劍再挑,輕易的斬落了這道劍光。
這道依舊是完全透明的劍光力量和她相比並不算強大,威脅隻是快,隻是直接在她身周凝成,瞬間完成加速。
長陵隻有一處修行地擁有這樣的劍法。
但出手的這人真元力量根本不到七境,又不是那處修行地的宗師。
“心間宗易心。”
像她這樣常隨李思身邊的隱秘近侍自然很清楚長陵每一名有可能造成威脅的修行者,所以當這第二道劍光出現之時,她便已經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
“太弱!”
然後她搖了搖頭。
在搖頭的瞬間,她的身體已經瞬間消失。
身穿黑衫的易心和岷山劍會時相比無論麵容還是身形都沒有多少改變,但是嘴角邊緣的弧線略有不同,卻有了岷山劍會時沒有的堅忍沉穩氣息。
此時他便在獨孤白左側的一株鬆樹下,身上全部都是被元氣震碎的鬆針。
能夠來到此處而沒有引起這樣一名宗師的注意,甚至迫使對方收回了必殺一劍,以他剛到六境的修為,足以自傲。
然而在過往的一年裡,這名和夏婉一樣遭受了諸多刁難和磨難的年輕修行者知道任何的驕傲都是無用,最為現實的便是活下去和獲得更強的修為。
當感知裡牧紅煙消失的瞬間,他便異常直接的做了一個毫無修行者風範的動作。
他直直的往後倒了下去。
不隻是尋常的倒地,而是渾身布滿真元,將自己用儘可能快的速度,背部砸入地裡。
麵對牧紅煙這樣級彆的對手,身體的四周便都是死穴,都是可以讓對手攻擊的部位,都會被瞬間殺死。
這樣的砸地,至少可以將背麵瞬間交給堅實的山地,仰麵望天,要麵對的隻有來自上方的攻擊,至少還有能夠擋上一劍的能力。
這樣的戰法,便是連牧紅煙都根本沒有預料到。
麵對一麵四仰八叉將自己嵌在地上的對手,她依舊有無數可以很快殺死對方的方法,但是至少不是她方才腦海之中想象中的任何一種。
這一刹那,她便慢了一分。
隻是她依舊足夠快。
易心這樣的舉動,更是讓她明白,隻要易心不死,就絕對會再次纏上她,給獨孤白爭取逃遁的時間。
她的足夠快,可以讓她有信心在殺死易心之後,再度追上獨孤白。
轟的一聲爆震。
這名沉寂的強大刺客在這一刹那顯露了暴烈的一麵。
她的身影就在易心的正上方出現,暴走的空氣往外爆開,數十道殘影還在隨著扭曲的光線遊走,她已經如狸貓一樣蜷縮起來,狠狠撞入易心的胸口。
她手中的小劍直接洞穿了易心的肺部,狠狠刺入他身下已經被壓的無比緊實的泥土。
劍氣的自然震蕩和綻放,將會隨即結果這名年輕修行者的生命,接著她就會借著這一撞的反彈力彈起,再度發力,追趕獨孤白。
然而她再度遭受了意外。
她身旁那株鬆樹,竟在她劍尖剛剛刺穿易心身體的瞬間暴裂開來。
一名她也沒有覺察到的年輕修行者,就在這炸開的鬆樹中心顯現出來,一道威猛霸烈的劍光牽扯出了數十道雷光如一根巨柱橫掃般朝著她砸來。
這數十道雷光竟然是詭異的綠色!
嗤嗤嗤數十聲尖銳的裂響。
劍氣在她砸下時還未消散的殘影之中綻放。
她手中的小劍毫無留戀的離開了易心的身體,她的整個人往上彈起,避過這偷襲一劍。
“易心!”
偷襲這人一聲淒厲嘶吼,發狂般雙手握劍,舞出上百道流瀑一般的劍光,朝著她所在的方位亂炸。
“徐侯府的人。”
這“倒撩天”劍式乍現,就讓牧紅煙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這是徐憐花,獨孤白的另外一名好友。
她也同樣驚訝於這名年輕修行者擁有這樣的手段,然而對方的純走剛猛暴烈的一劍隻是為了防止她再度接近易心。
這樣的劍勢之後便無後繼力,全是破綻。
所以在她出手的下一劍裡,這徐憐花就會死去。
“住手。”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虛弱但蘊含著令人不容抗拒力道的女聲響起,“你含恨而出手,根本不想留活口,你應該是李思的人,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李思被我殺死之前,他和我說了些什麼?”
牧紅煙避開了徐憐花的這一劍。
但是她的身影卻停頓了下來,站立在一片亂草間。
出聲的人是淨琉璃。
之前她在獨孤白的背上已經趨於昏迷,但是現在卻反而清醒了過來。
獨孤白顯然是聽了她的授意,停了下來。
牧紅煙原本想要殺的人便是淨琉璃,所以她便不再對徐憐花和易心出手。
“他和你說了什麼?”
她握了握手中還在滴著溫熱血滴的小劍,冷峻的回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