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做威風,每個人都自有不同的看法。
有人想要天下第一,有人卻隻要做成彆人做不成的幾件事,有人卻恐怕隻需要家中的嬌妻一聲滿意的稱讚。
知足者常樂。
陰山之後,一年裡春暖花開的日子極少,大多時候都是飛雪繚繞,滴水成冰的冬季。
隻是烏氏人自有生存之道,在很多山穀裡,隱藏著許多冬季牧場。
有些牧場的小氣候十分特彆,在外麵飛雪繚繞時卻因為地下有地熱而溫暖如春,草木茂盛,而有些冬季牧場,卻是因為積雪下麵頑強的生長著一些耐寒的植物,這些植物生長得極慢,但卻比一般草類提供更高的養料。
在烏氏的許多冬季牧場裡,其中有一些牧場的凍土裡,甚至大量生長著“寒地瑪咖”,這種獨特的塊莖不僅可以大大提高牲口的耐寒能力、能夠讓牲口擁有獨特的飽腹感,甚至能夠大幅度刺激生殖能力。
在一些特定的時節,烏氏人會趕著大量的牲畜去這些牧場。
牲口的繁殖速度和獵手們的捕獵,決定著食物來源的同時,也決定著烏氏的人口。
烏氏的人口數量和中原地帶的王朝相比本身就少得可憐,而且每個烏氏的成年男子幾乎都是戰士,在之前和大秦王朝的戰鬥裡,烏氏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損失掉的軍隊數量雖然甚至要少於大秦王朝,但大秦王朝的軍士便純粹是軍士,在整個王朝裡原本就隻負責征戰,但烏氏的戰士在整個氏族裡卻承擔著多種角色,他們在一些時候既是牧民,又是獵手,甚至還有可能是通往更苦寒地區的馬幫商隊。
同樣戰死一個人,對於烏氏的影響便更大。
軍隊數量不足,當分散著護送大量的牲畜趕往不同的牧場之後,有些地方便容易遭受一些野蠻部落氏族的突襲。
烏氏此時的處境比以往任何時期都要困難得多。
然而隻要某些固有的傳統未變,這樣的王國便總是能夠支持下去。
再過數日就是桑頓節。
烏氏一些溫暖的牧場裡,一種美麗的花朵會盛開,這種被烏氏人稱為秘境花的花朵是烏氏的秘藥之一,可以緩解軍隊強行軍的疲勞,最重要的療效卻是可以祛除風濕。
同時,這個時節還是烏氏大量囤積奶製品的時候。乾奶酪和酸奶製品以及風乾肉,是隻有烏氏軍隊吃得習慣,但卻很可靠的食物。這些食物沒有多少負重,卻可以讓一隻騎軍在野外自給自足的戰鬥很長時間。
在一片秘境花盛開的山溝裡,有一些烏氏的婦女在收割這些色彩絢麗的花朵。
她們小心的踏步在這些花叢中,儘可能的隻采集花朵,不踩踏掉這片土地上的任何一處植被,就連那些最普通的苔蘚她們都儘可能的不去破壞。
在她們的後方,是一片已經收割完成的山溝。
山溝裡一條冰川流水彙聚而成的清冽小溪旁,有幾座雪頂的帳篷,帳篷著地的邊緣,都用金色的絲線繡著秘境花的圖案。
在這種重要節日來臨之前,這樣的帳篷便隻代表著烏氏的皇族居所。
此刻這幾頂雪白色蓬頂的帳篷裡,隻有一座有單獨一名老婦人。
若以謝長勝的說法,那這名老婦人在烏氏便是真正的威風。
因為她便是烏氏皇太後,從很多年前開始,她便掌管著這一大片疆域,而且因為信仰的問題,在烏氏人的心目中,她是最接近神靈的那一種人,或者說,就是他們中絕大多數人心目中神靈的代言人。
這處山溝向陽,陽光很好,雖然色彩最為絢麗的秘境花已經收割掉,但是平坦的溪岸兩側還盛開著很多不知名的花朵,其中有些花朵甚至是外麵世界裡沒有的獨特色澤。
這片地方和許多人想象中的秘境幾乎沒有什麼差彆,此時極為靜謐,沒有牲畜在周圍,溪水旁隻有一名年輕的侍女在翻曬一些還未製成的風乾肉。
這樣沒有什麼詩意的簡單勞作,在此時此境,卻也美得如同世上最好畫師畫出的畫卷一般。
這片山溝一側的山坡往北延伸,不遠處便是雪線。
在這靜謐安詳之間,雪線下的某處,卻是不協調的出現了幾個黑點。
這是一些遠道而來的旅人,帶著的是許多座雪山外的風塵。
這些旅人似乎並沒有對烏氏皇族該有的敬畏,他們腳上堅厚的黑色皮靴肆意的踐踏著烏氏人珍惜的植被,腳底帶起一片片粘結著植被殘株的濕潤泥土。
烏氏皇太後沒有出帳,正對著這些旅人的一側簾子被她指尖撚出的一縷微風吹開,她從未見過這些旅人,但卻在一些畫冊上看過其中一些人的麵目,她雖然已經很老,但記憶力卻一直都是驚人的好,所以她隻是看了一眼,就已經認出了這些旅人的身份。
這些人不是客,但她昏黃的眼眸裡,卻是偏偏連一絲意外和震驚的情緒都沒有。
有一片烏雲飄了過來,遮住了這片山溝。
這片烏雲很奇怪,不僅遮住了陽光,而且就此停留在這片山溝上方,如同有生命般不走了。
這些旅人接近了這幾頂雪頂的帳篷,早在接近之前,這些人就已經感知到了她的存在,所以麵上全部都是欣慰的表情。
同時,這些旅人也很警惕。
在距離數十丈時,有一名旅人便甚至已經放出了飛劍,想要徹底割裂烏氏皇太後所在的這頂帳篷。
在劍光剛剛閃現之時,烏氏皇太後輕聲歎息了一聲。
她走出了這頂帳篷。
劍光在她動步時頓住。
烏雲的陰影落在她身上,誰都清晰的看到了她麵上的表情。
她隻是有些心疼這頂嶄新的帳篷,卻沒有任何的驚慌。
為首的一名旅人頓時有些不安,蹙起了眉頭。
“端木侯?”
她看著這名為首的旅人,認真的問道:“你在岷山劍宗不是被百裡素雪連脊骨都被打成了幾截,怎麼傷好得這麼快?”
她的語氣很真誠,但是對方卻不能承受這樣的問話,眼中怒氣頓生。
“是因為鄭袖的靈蓮蓮子?”
看對方沒有回答的欲望,她卻是探尋者這個問題的答案,自己又猜測了一句。
她的猜測並沒有太大的錯誤,這幾名遠道而來的旅人麵容漸肅,就連眼中怒意燃燒的端木侯都微微眯起了眼睛。
王侯自然有王侯的氣度。
就在眼睛微眯微張之間,他的怒火消失,隻有如遠處寒山般的峭寒。
“難道你不應該更關心我們能夠來到你的麵前,是想要得到什麼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