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道深藍色的水牆結冰之時,守塵已經挑選好了第三道符。
這道符嫩青色,而且並非是古製的長方形符,而是兩端間細狹長,就如一條變大了數倍的柳葉。
隨著一片片驚呼聲的響起,此時城中那些看著他的修行者的目光裡,已經不隻是不能理解,而是充滿了驚懼。
其中最為驚懼的便是吳東漣。
他自幼跟隨郭東將修行於此,對這城中的一切布置和法陣了如指掌,這是他的城,他的領地。
然而方才他甚至動用了這護殿法陣才阻擋住了守塵的一擊。
最為關鍵的是,對於守塵的這種符道,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破法。
那種符意並沒有超過七境的力量,然而聚集得太快,或者說爆發的太快,最為關鍵的是,這種符意就像是很多修行者在一起出手,同一時間凝聚的天地元氣太過龐大。
所以他現在甚至有種錯覺,錯覺自己不是在和一名修行者交手,而是在和數頭體型特彆龐大的海中巨獸\交手。
隻有那種平時可以吸納驚人數量的天地元氣於自己體內和存儲在妖丹內的龐大巨獸,才能瞬間綻放出如此磅礴的威力。
他現在很清楚要想擊敗守塵,就唯有搶在守塵施符之前出手,在守塵施符的間隙,以雷霆的手段一舉擊殺。
然而願望和事實之間總是隔著很大的差距,當一聲急劇的尖厲嘯鳴聲在他的身前響起時,守塵已經捏碎了手中這第三道符。
一片嫩青色的光華瞬間充斥在他麵前的天地,或者說充斥了這整個城。
所有修行者的眼前就像是被遮了一片青葉,失去了眼前天地的蹤跡。
同時宛如消失的還有他們的感知。
他們明明知道還置身在這個城裡,然而卻看不見任何的事物,甚至感知不到周圍數尺外的其餘人的存在,這青色的光華仿佛吞沒了一切。
吳東漣的身前出現的是一柄長槍。
這柄長槍蕩漾著強烈的本命氣息,外觀猶如一根巨大的魚刺,長達數丈,通體被一種墨綠色的油光包裹,在出現的瞬間便直接洞穿了他身前的堅厚冰牆。然而當這片青光亮起,這柄長槍卻是瞬間畏縮的收回吳東漣的身前。
吳東漣雙手緊握住這柄長槍,心中緊張無比,從身體發膚中流淌出來的真元不斷往外擴張。
他的感知裡也完全失去了守塵的蹤跡。
這並非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失去了和這城中許多法陣樞紐的聯係。
他無法感知清楚位置,真元不能到達,便不可能引那些法陣的力量為己用,他所能依賴的便隻有自己的力量。
丁寧淡淡的笑了起來。
連他的感知都被局限在周圍數丈的區域內。
他猜出這張青色的符所用的材料應該和“青鳥”有關。
青鳥的名字極為普通,但是在修行者的記載裡,這卻是一種速度極快,極有智慧的妖獸,而且總是成雙成對的出現。雌鳥便釋放出妖丹內的元氣,隔絕敵人的感知,而雄鳥會化身閃電,乘機攻擊對手。
此時場間,感知唯一沒有障礙的是守塵自己。
在他的視界裡,這些青色光華並不存在,隻是存在他感知裡的無數柔和的線條,如微風中飄舞的無數柳枝。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依舊站立在原地,連一步都沒有動過。
這個時候他依舊有時間考慮。
他看著手中剩餘的兩道符,低頭想了想,然後收起了那道緋紅色的符,同時揚起了頭,將體內的真元化為雷火,湧入手中金紅色的方符。
也就在這一刹那,即便所有人的感知不能抵達他的身周,所有人依舊感覺到了一種可怕的氣息的爆發。
轟隆一聲。
吳東漣身前的巨大冰牆爆裂開來。
他的真元才剛剛透過這麵冰牆,此刻驟然遭遇強大的力量的衝擊,頓時有種身體都撕裂的感覺。
破碎的真元四散,依舊和他的身體之間有著獨特的聯係,也就在這一瞬間,他感知清楚了來襲的是什麼。
一聲驚駭至極的叫聲,從他涼薄的唇間迸發而出。
破開冰牆,衝向他的是一道巨大的金色流火。
這道金色的流火有數百丈的長度,完全就是一條龍形。
那些火焰凝聚得完全成了實質,在空中便是一片片金鱗。
炎息撲麵,他的發稍瞬間焦枯,燃了起來。
嗤啦一聲裂響,他根本來不及多想,手中的長槍朝著前方這條火龍的龍頭刺了過去,身體裡的本命元氣從槍尖瘋狂的洶湧而出,筆直的勁氣在虛空裡劃出了晶痕。
這一槍裡蘊含著破碎虛空般毀滅一切的味道,然而讓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在這一槍刺出之時,這條迎麵而來的火龍張開了口,一口便將他吞了進去。
火焰的內裡依舊是火焰,不隻是他的須發,就連衣物都瞬間焦枯燃燒了起來。
而在充斥他周身的火焰裡,他看到了無數紅色的劍光。
那是真實的金鐵氣息,火龍的內裡,有數百成千道劍瘋狂的加速,瞬間衝向他的身體。
吳東漣一聲厲嘯,手中的長槍振成了無數虛影,在這一刹那不知道擊刺了多少次。
沒有人知道這一刹那發生了什麼,隻聽到空氣裡爆開疾如驟雨的金鐵衝擊聲。
在接下來一刹那,整座城晃動了起來,一股股可怕的元氣力量從城中各個角落迸發,就像是很多巨人陡然從這座城裡破土而出。
那彌漫整座城,遮掩住眾人感知的青光已經消失了。
所有人看到有數團巨大的光影凝聚不散的矗立在城中各角,有些原本存在的建築物已經消失不見,有些則在瘋狂的噴湧著元氣,如同劇烈的燃燒著。
然而最為吸引人目光的畫麵依舊在那座殿宇的頂端。
一條巨大的金色火龍的光影在消失。
金色火龍的內裡,吳東漣的身影在顯露出來。
他的渾身已經變得炭黑,雙手持著的本命長槍依舊保持著一種揮擊之勢,然而他漆黑如炭的身上,卻是已經被無數紅色的長劍洞穿。
轟的一聲。
所有人的心臟劇烈的一縮。
就在所有人剛剛看清他身影的這一刹那,那些紅色的長劍變成了流淌的鐵汁,而吳東漣的身體就此崩解,被身體裡湧出的無數道鐵汁衝潰。
除了丁寧之外,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看著這幅畫麵。
他們這時反應過來,城中這些力量迸發,是許多法陣同時被牽引激發,那是吳東漣垂死時,如病急亂投醫一般,將體內的力量瘋狂的散飛出去,引動了周圍一切可以引動的法陣。
這就像戰場上被刺入要害的修行者最後的亂舞。
在這婆羅洲一帶,修為僅次於郭東將的修行者吳東漣,竟然就這樣被殺死了,而且對方竟似隻動用了四道符?
這是什麼樣的手段?
鄭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眯著眼睛,覺得這根本不符合修行界的道理。
就在這時,丁寧輕淡的笑聲響了起來:“我說了今日便是雷火道觀的正名之日。”